“公主、将军,起了没?”
我被屋外的嘈杂声搅乱了梦境,本想再赖一会儿床,耳边响起明轩嘲讽的声音:“公主现下倒很是沉稳。”
我猛然惊醒,慌乱地瞧了身边的明轩一眼,还好,他果然依言躺在我身边。
照前世的经验,门外那些嬷嬷们都是负了皇命来的,不等我召唤就会自行闯入房来,为的就是确认我与明轩是否已有夫妻之实。
皇宫与将军府离得不远,只要嬷嬷们发现一点可疑之处,皇兄皇嫂不出一顿饭功夫就会得到消息,明轩所有的实权会被立即架空,将军府会被更严密地监视起来,明轩与皇兄及朝廷大员们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恶劣。不久以后,什么都不知道的骆家宝会被带进皇宫成为年龄最小的人质,受尽欺辱……
我不敢再回忆下去,嬷嬷们已在拍门,一连声地催促。我手心出汗,急急将喜被盖在身上遮住未曾脱下的喜服。
刚改好喜被,门已被推开,三个嬷嬷声势浩荡地闯进来。见我正侧着身半卧半坐,和明轩依偎在一起,几个嬷嬷皆都愣住,两个面皮薄的已红着脸转过身。
为首那个愣了片刻,一拍大腿道:“哎哟,公主将军莫怪,老奴听屋里许久没有动静,怕有个什么不妥,这才不等传话便闯了进来,老奴这便出去。”嘴上这么说,人却不动,一双贼眼直往床里瞧。
明轩脸色铁青,眼神一凌,沉声道:“滚出去!”
他到底是时常带兵的人,声音不大却带着无比威慑,连我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那些嬷嬷们更是脸色苍白。为首那个呐呐的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明轩冷眼一扫,吓的一个激灵,诺诺连声地退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叶嬷嬷名义上是公主府随嫁过来的总管嬷嬷,其实是我皇嫂的心腹,我也动她不得。”
明轩背对我站起身,打开衣橱拣了件日常穿的长袍。我以为他没听懂,又补充道:“就是刚才那个带头闯入的嬷嬷。”
他始终沉默着,此刻突然阴冷地道:“公主安心待在将军府便是,这件事不必再提。”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似乎早知道叶嬷嬷的身份,反倒象是在警告我不要多生事端。
他说完这句不再理会我,远远地走到一边自顾自穿戴整齐。他喜欢事事自理,我也不喜欢指使下人,冷着脸下了床,自己从衣橱里找了陪嫁丫头凝香事先为我准备的衣裙。
用过早饭,换上入朝穿的礼服,皇兄打发来的两名引路太监已在前厅候着了。
上辇前我回头望了眼陪同我进宫面圣的队伍,比起在公主府,我的随从队伍壮观了许多,有些是皇嫂的人,有些则是明轩自己的亲信,还有些既不是宫里的细作也不是将军府的亲信,不知是属于哪些势力的。而真正值得我信任的只有贴身丫鬟凝香一人。
我暗自冷笑,从前的我太天真,现在有了心,才发现原来有这许多人花这许多心思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
距襄城城破尚有一年的皇宫仍是一番太平景象,处处鸟语花香。
每走过一段回廊,转过一方假山,穿过一片花池,我都会恍惚看到一年后倒在那里的每一具尸体,每一摊血迹。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绣鞋,还好,它们是干的。
“公主,可是身子不舒服?”离我最近的凝香上前扶住我,紧张地问。
我摇摇头,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明轩。
“不舒服吗?要不要坐一坐?”明轩伸手擦去我额前的细汗,满脸体贴关切。
我曾怨他恨他,但从未怕过他,此刻却起了一身鸡皮。一年后的他也是站在这里,踏着一地已经凝固的血,目光和声音都是冰冷的,几曾对我有过这般关切。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皇兄除了赐死他的妻子项善音之外,还对骆家做了什么,致使他将仇恨埋藏得如此之深。
当时项善音的父亲忠武侯权倾朝野,又与骆家联了姻,对朝廷威胁极大。我皇兄虽不是好人,但灭项家满门这件事,确是一班老臣冒死进谏,在忠武侯里通外和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皇兄才依律准奏,仅此而已。
骆家几代为将,对大周忠贞可鉴,明轩是忠良之后,不至于不能明辨事理。而我亦听闻,明轩与项家通婚事出有因,并非是出于儿女私情,他对项善音的感情也断不至于到一怒兵变的地步。
那时他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离我、离大周而去,致使我伤心欲绝一整年,根本无法客观地探究他离开的真正原因,现在想起来,却是越想越觉得可疑。
“明轩!”
我思虑纷乱之际,一道红影如风而至,插在我与明轩之间。红衣少女抱住明轩手臂,两汪秋水悬然欲滴:“明轩哥哥,怎这么久不来看我。”
我手揉太阳穴,头疼万分。
这红衣少女名叫史娇娇,是大周唯一异性王,平南王的千金,也是明轩前妻项善音的闺中密友。虽未嫁人,却是宫里出了名的泼辣户。比如现在,见长公主不行礼已是大不敬;我与明轩已为夫妻,当面与明轩亲热更是荒唐之举,这种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说起这个史娇娇,身份很是微妙,名义上作为皇嫂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