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对她动杀心,胁迫她入宫时的手段也不磊落,这些他都知道,可他一路对她帮衬照拂,那点子罪孽难道还没赎够么?他困顿至极,“你还念着宫里的皇帝?他已经半死不活了。”
陆妍笙一愣,这和皇帝有什么干系?她厌恶他,是因为她太了解他的薄情寡义,同旁的人没有半点干系。她喉头一痒,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严烨抚她的背,却被她一把推开,“不劳烦厂公!”
他被撩起了火气,站起身立在床沿俯视她,神色淡漠,声音出口也没有丝毫的温度,他冷笑,“娘娘以为凭着你自己能在紫禁城里风生水起?娘娘以为有陆家和太后做仰仗,您就能高枕无忧么?臣不妨告诉娘娘,高太后活不长了,若是没有臣,陆府也风光不了多长时日。”
这话一出口,陆妍笙吓得脸色更加惨白,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颤声道,“你说什么!”
他神色阴冷,唇角的笑意也变得森寒,他朝她略揖手,“是以臣劝娘娘别太固执,臣对娘娘一贯有耐心,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儿耗。”?
☆、何诉衷肠
?妍笙被他这副模样给唬住了,当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她抱着锦被坐在榻上,双目怔忡而迷离,蹙起的眉宇犹似悲惶。
他是天底下心肠最歹毒狠辣的人,由于方才那副模样太过温雅,竟教她失了防备,在他跟前放肆了。陆妍笙的脑子清醒过来几分,这才恍觉自己做了那样触怒他的事,他执掌生杀大权,要谁死便死,她果真是被烧昏头了!
他刚才说高太后活不长了,这是什么意思?她浑身一震,抬起眼定定地看他,却不敢多问一个字。严烨的神色冷冽,瞧她的目光似要将她吞食入腹,妍笙稳住心神,现在她的处境并不算好,淮河上头,宝船上全是严烨的人,以他的手段,要怎么整治她都不在话下。
他喜怒无常,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陆妍笙咬了咬下唇,心头挣扎了一刹那,下一瞬,两条纤细的胳膊伸出来攀上他的广袖。她抬起眼看他,迷离的眸子里依稀残留着咳嗽带出的几丝泪光,柔弱而朦胧。他脸上结着一层冰霜,寻不见半分的端方温润,她心头一沉,神情愈发地娇媚起来。
她扯他的袖子,模样委屈而惹人怜爱,朝他说:“我脑子不大清醒,烧得晕乎,方才失了仪态教厂公看笑话了。”她说着微微一顿,尖尖的下巴含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脑子迷糊的人,说什么都算不得数的,厂公别恼了。”
她媚态万千,映在他眼里教他心神都一阵恍惚。他面上仍旧绷得紧,眉角眼梢却已经柔和下来,却仍是一言不发地瞧着她。她在做戏,是因为被他方才的一番话唬住了,担心惹怒了他会牵连陆府,是以做出这副温婉柔顺的模样来。
这伎俩拙劣,演技粗糙,宽慰人的话也说得不好,却仍旧教他无以抗拒。脑子里分明是很清楚的,心却不受控制,一分分变得柔软起来。
陆妍笙隔着昏暗的光线看严烨,他薄唇抿成一条优雅的线,面上虽仍旧没有表情,眼神中的肃杀却已经淡退。她暗暗忖度,狠下心去前拉他阔袖下头的手掌,那只手冰凉,同她炽热的体温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她心头微微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抬起一只手扶住额角,柔柔道:“我头晕得厉害呢。”
她的手柔软温暖,融化尽最后一丝防线,他溃败下阵,挨着她的床沿坐下来,伸手拂过刘海探她的额头。这一回陆妍笙学乖了,她没有躲避,硬着头皮让他将手背贴上她滚汤的前额,那温度冰凉得不成话,她被冻得一个冷颤。
严烨沉吟一阵,说,“臣的手太凉了。”
她没反应过来这话里什么意思,下一瞬却见他朝着自己靠近过来,她浑身一僵——他将自己的额头贴了过来,同她紧紧地抵在一起。
陆妍笙的双手在宽大的袖袍底下紧紧握成拳,用尽了全身气力才忍住将他推开的冲动。她的骨节几乎都要参差作响,僵硬得像一块火热的石头。
严烨的手这时从后背抚上来,双臂将她圈在怀里,伸手拂过她柔顺的发,口里低低地唤道,“卿卿,我拿你没办法。”
这称呼像一道惊雷,再好的耐力都被劈得崩溃瓦解。他喊出她的小字,这声卿卿仿佛令一切都回到了许多年前,陆妍笙眼底竟然涌上一阵泪意,她对他的爱恨纠葛说不清道不明,再多的恨也都是建立在爱之上。然而怔忡也只是刹那,她在下一刻想起了永巷,想起了赐死她的诏书,想起了陆府家破人亡,想起了他眼睁睁看她死去……
妍笙双手抬起来推搡他,也不想去管他是从何得知她的小字,只沉声道,“我不懂厂公说什么。”
他扯起唇角,“你同我装什么糊涂。”
他语气暧昧,教她心慌意乱,只沉下脸犟道,“谁在同你装糊涂?厂公莫要忘了你我的身份,乱了宫中的规矩!”
然而严烨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单手钳住她两只细细的的手腕,声音略微沉下去,“娘娘,戏上了台就要演全,你是聪明人,既然不愿意臣迁怒沛国府,就乖乖听话。”
她对他嗤之以鼻,“你卑鄙无耻!”
严烨微扬的唇角携着几分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