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然似乎并未注意到我的神情,他蹙着眉头突问,“这儿……也受伤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这才发觉腹部有鲜血缓缓渗出染湿了衣裳,凑近细看,果然有根细支扎入皮肉,却不知究竟有多长多深,才使得这小小创口流出这么多的血。
聂然伸手想要撩开我的外衫,我吓一跳,忙紧侧身避开,稍稍一动剧痛牵动全身,冷汗涔涔落下,“聂大人请自重。”
聂然一把握住我的肩,“若刺穿的是脾脏,再流一会儿血只怕连性命都难保,还拘泥什么小节!”
我被他满是怒气的神情慑到,“攸关性命也是我的性命,用不着你来担忧。聂大人莫不是连君臣之礼都分不清了么?”
聂然道:“既如此,臣唯有冒犯了,还请公主恕罪!”
言毕,他强行掀开我的衣摆,我想避,身后是石墙也避无可避,然后就在他除下我外衫之际,几件物什自衣襟内滑出,咕嘟滚落在地。
正是兵符以及卷轴。
聂然愣了,停下手,我不由叹了叹,闭上眼睛。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不错,跳崖前所言俱是我存心诓骗风离的。我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之物随手埋在山间,若是叫他寻找了,亦或是其他有心之人搜到了呢?
我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才假作自尽,本为能顺利的携兵符脱身。
却不料,聂然出现了。
聂然拾起一枚兵符,微微蹙眉,然后看着我。
我不知何以还能笑,“看来,还是你们棋高一筹。这兵符和名册,终究还是落到了你们手上。”
聂然对上了我的目光,“你是想说,我和风离是一伙的?”
我反问,“你不要告诉我,今夜你出现在这儿,只是一个巧合。”
聂然叹了口气道:“我,一心想救公主…………”
“聂然,你鞋上的红泥是乱葬岗特有的,这表明今夜你从开始就跟踪我了……你若是想救,方才我从衣冠冢逃出来时就可以救了不是么?”我疲惫不堪,“你不是想救我,而是想要我手中的兵符吧。”
聂然神色一黯,“我和风离若是同伙,大可在公主逃出衣冠冢时便替他擒住公主!我不知公主有何计划,唯有暗中保护,方才在崖边见你悲痛欲绝,我本有心……”
我不愿再听他的话,打断道:“够了!”
他见我这般,倒真收了声,“信也好,不信也罢,他日自有定论。”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只怕我根本挨不到那一天。”
聂然闻言僵了僵,没有继续说下去,洞内一时寂静,半天,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想的么?”
我疑惑的抬睫。
聂然的半张剪影晦暗不明,“彼时,你身中长箭,坠入深渊,遭河浪席卷而去,可曾想到还能走到今天?此刻又如何能知不能走下去?”
这话徒然令我有些恍惚。
脑海里,忽然晃现煦方如晨曦般的面容,记忆仿佛久远,当我还是那个会因失忆而无助而耍脾气的和风时,他就常常会对我说:“傻丫头,不走下去如何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
我怔怔的看着聂然,从何时起,他的眼中已不见了独属他的冰冷与深邃,取而代之的,取而代之的是……
“不要用煦方的眼神来看我,也不要说那些煦方说过的话,”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你不是他。”
聂然一把将我拉近道:“我从没想要用任何人的眼神去看你,我想对你说的话,只是我想要说的而已,我对你做的,也只不过是我想要这样做而已!”
“你若真的为我好,为何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如非你的出现,煦方又岂会消失?要是煦方未曾消失……”
要是煦方不消失,或许……就可以不用再度爱上宋郎生了。
那样……该有多好。
本以为聂然不会继续接我的话,不想他道:“若煦方不曾消失,你也就不用因为爱上宋郎生了是么?”
我无从作答,紧紧握着拳,掌心被指尖掐的生疼。
聂然的眸子燃起隐隐怒色,“所以哪怕到今时今日这步田地,你仍然惦记的还是宋郎生!你可知方才你见来人是我时的那副失望失落是何模样?你有没有想过方才若下来的人是宋郎生你早已死了!”
每一字每一句,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理智好像都被撕成四分五裂,所有痛苦都被揉作一团, “是!我想的念的全部都是宋郎生,哪怕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哪怕想起他对我做的所有事!所以如果你是真的为我好就,何告诉我究竟他去了哪儿。即使……他要我死,就算他要我死我还是想见他一面!”
聂然握着我的肩膀越勒越紧,“公主,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我若是没疯又岂会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当落得如此下场?”我知道我的眼泪又在簌簌落下,“反正活不了几天了,倒不如死在他跟前让他称心如意岂非更好?”
远山沉沉,崖下灯海逐渐暗去,天地间俱是黑色。
腹中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我下意识按住伤处,眼前忽地苍白一片,几欲昏厥之际,聂然扶住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