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道,“端州苏家与徽州苏家原是一支,我出身徽州苏家,后来辗转到了端州,又去了西北边城。”
这些帝都豪门,对当今有名望的家族自然是知道的。峰三太太心下一动,问,“可是徽州苏文肃公一支?”
苏先生温声道,“虽是同族,不敢类比。”
峰三太太笑,“怪道先生形容举止如同闲云野鹤一般,苏文肃公的学识,今人亦极为敬仰,外子说到学问大家,除去如今居蜀中的王老先生,便是先帝时的苏文肃公了。”
苏先生道,“看王老先生近来文集,越发老辣,每读王老先生的文章,方知什么是振聋发聩。”
峰三太太笑,“只听先生说话,便知先生是有学识之人,也难怪苏探花这样好的文采了。”
苏先生道,“阿白不过是念了几本科举的书,文采亦不过小道,离学问二字还远的很。去年长卿随夫家回蜀中,我让他跟着一道去长些见识,有幸能向王老先生请教,他才明白学问是怎么回事呢。”
要说先时还有些许顾虑,如今峰三太太已极是愿意,言语中多了几分热络,道,“先生要求太高了。探花都没学问,这叫天下读书人怎么活。”
苏先生一笑,“满招损,谦受益。我是怕人捧他太高,倒叫他失了沉稳。”
峰三太太笑,“先生多虑了,我听说苏探花再稳重不过的人。”
在 屋里坐了片刻,今日天气正好,苏大奶奶便提出去园中逛逛,赏一赏夏初景致,大家便一道去了。戚公府的园子里胜景极多,最有名便是太|祖皇帝御笔题名的碧水 亭,一听这名儿也知道太|祖皇帝当真不是什么有文采的人,不过,这是太|祖皇帝御笔,文采在荣耀面前也得让步。
几个女孩子正在亭中说笑玩耍,这便是今日来戚公府的目的所在了。
因是头一遭见,苏先生赵长卿都准备了见面礼,女孩子一人一份,都是备好了的。戚夫人连说,“真是太客气了。”
那 位戚姑娘今年十五岁,生得颇为清秀,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常带着笑,眉眼弯弯的模样。戚姑娘自幼念书不是吹嘘,她家是戚公府旁支,父兄皆是念书的人,到戚姑 娘这里,亦是自幼识字的。因家中就这一个女孩儿,父兄宠爱,戚姑娘小时候启蒙都是其父一手包办。她是真的念过书,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念个女四书便自 觉有了学问。
这次见面,赵长卿觉着,还是相当成功的。
主要表现在,峰三太太与苏先生两人说话愈发投机了。
中午戚夫人留饭,赵长卿细留意,戚大奶奶并不需站一畔服侍,布了一筷子菜后,戚夫人便道,“坐下吧。”
戚夫人笑,“我这人性子最懒,自有了这大媳妇,家里的事只管叫她去忙。她最是个知礼的,我常说,你平日里就忙,这些捧箸布菜的事,也不必她去做,有丫环婆子尽够了。先生和赵安人头一遭来我这里,别见笑,我是这样惯了的。”
戚大奶奶笑,“都是婆婆疼我。”女人这一辈子,能遇着个明理宽厚的婆婆,的确是幸事。
“早听说夫人最疼媳妇,如夫人、大奶奶这般,不似婆媳,倒似母女,着实令人羡慕。”苏先生一笑道,“去岁长卿刚来帝都时出去走动,到一户人家,把她吓了一跳,回来与我说,那户人家老太太好生排场,用饭时媳妇皆随立在畔服侍,长卿一顿饭也没吃得太好。”
赵 长卿笑,“我就说,我自幼在边城长大,别人说起边城来,只当是穷困荒凉之地。其实,我们边城也出过高官大员,前致仕的兵部王老尚书,就是我们边城人。王老 尚书致仕后回了边城,我以往去王老尚书府上,陪王老夫人用饭,也没见那样的排场。我还以为帝都人都是这般大的规矩呢,还是先生与我分说后,我方明白了。”
诸人皆笑了,戚夫人笑,“那样严苛的人家也有,只是我不敢苟同。”拿媳妇当下人用,那还要下人做甚?即便婆婆要立威,也不在这上头。
师徒二人过晌告辞,戚夫人笑,“有空只管过来坐坐,我在家无事,就盼着有人来说说话呢。”
戚大奶奶亲自送了苏先生、赵长卿出门,二人再三请戚大奶奶留步,方带着丫环走了。在车上,只看苏先生的神色,赵长卿便知苏先生心里比较满意这桩亲事的。
赵长卿笑,“先生该准备聘礼了。”
苏先生笑,“是啊。”
回家路上,赵长卿命人去长平街佳香园买了些点心,吩咐丫环红儿送去给郑妙颖一份。不想,红儿这一趟倒是带回了大消息。
“哎,奴婢去的时候,郑大人家正热闹着呢,听说是程家人来了。”红儿道,“奴婢没见着郑姑娘,将点心放下就出来了。”
赵长卿眉毛微挑,“郑姐姐早与程家人和离了,程家人又来做甚?”
红儿自来机敏,捧上一盏温茶,方继续道,“奴婢想着姑娘与郑姑娘交好,必然惦记郑姑娘的事,便留神打听了一下。说是程家人早去了好几趟,估计是后悔了吧。”
赵长卿讥诮一笑,“这程家人也好笑,和离书都出了,这会儿又反悔,莫不是把帝都城当做嘉兴府了。”
红儿道,“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