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子弟亦也不盛,傅老爷已是望四的年纪。除非老天开眼,夫人能老蚌生珠,不然这日后香火终是难继,也看这一双姐妹将来东床如何了。”
顾华年闻言颔首,说道:“我今日入府诊治的,该是这位大小姐了。”又叹道:“傅家香火不盛,偏这女公子又患了这样的病。真是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
顾东亭听这话有些意思,待要问问那傅家小姐所患何病,忽见一身着玄色长衫,头戴软巾之人自街上过去,便忙快步走到门前,招呼道:“傅二哥哪里去?何不进来坐坐,咱们兄弟吃上一杯?”
那人却遥遥的摆了摆手,迳往西去了。顾东亭自又回来,对顾华年道:“此人名叫傅赖光,乃是傅老爷的本家弟兄。因他排行第二,人都喊他一声傅二哥。他家里原本也有些家产,做些小本买卖,奈何这人是个耍钱吃酒的捣鬼,泼皮无赖,正经行当一概不理,只在外头胡混,不上几年将一份家业吃干赌净,只靠傅老爷帮衬度日罢了。傅老爷是个温厚之人,便叫他在城西一间铺子里看管买卖,管些进出之事。可惜这人倒不是个知道好歹的,这两年不知坑骗了傅家多少!傅老爷虽做的好买卖,但若只为这样的人,苍蝇叮肥肉似的粘着,只怕就是金山银山也有消磨干净的一天。”这二人说着别人家的闲话,不知不觉便把两壶酒吃尽,顾东亭便叫店伙拿了饭上来,吃毕就散了。
这二人话中所讲的傅赖光,本是个极好吃白食的破落泼皮,今日逢人相招,却为何推却不来?原来他也耳闻傅家的大姑娘罹患怪疾,成日昏睡不醒,便急忙赶去问候。
走到城西凤阳街上,远远就张见一处大宅,宅子是一色水磨的墙砖,上头铺着齐整的黑瓦,墙裙是水波的雕纹,整座宅子端的是干净秀丽,又不失气派。傅赖光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到门前。
几个才总角的青衣小厮正在门槛上坐着,见他过来,中有一人起身道:“傅二叔来了,老爷今儿没出门,在正堂上。”这傅赖光在傅宅里是走的惯熟了的,只招呼了一声,便向里去。
一路绕过粉墙影壁,穿了天井,走过几重游廊,便行至傅家正堂门前。廊上坐着的小厮见了,连忙开门,道:“傅二叔来了。”傅赖光迈步进门,但见这堂中上首设着两方黄花梨木椅,中是一方嵌琉璃面的八仙桌,背后的粉墙上悬着一副连年有余的绣图,下头打横两列梨木椅,上头都搭着湖绿撒花织金椅搭。那前头顾东亭所讲的傅家当家老爷,傅沐槐正在上首坐着。
一见他到来,傅沐槐便即起身,与他拱手见过,各分宾主在椅上坐了。二人叙过寒暖,傅赖光见傅沐槐满面愁容,额上皱纹深嵌,料知是为女儿之故,便问道:“侄女的病,可怎样了?”
傅沐槐长叹一声,说道:“还是那么着,看了那许多大夫,也不见什么效验。”傅赖光见他烦忧不堪,便说道:“城东头有一个御医,是才从朝里退下来的,这城中许多人家都请他来瞧过,都赞他手段高明。大哥何不请他来诊治诊治?”
傅沐槐说道:“就是那位顾大夫,还是团练郑老爷荐来的,说会些针灸之法。来了之后给扎了两针,也没个动静。就开了个方子,说让吃吃看,就去了。”说毕,又叹道:“我傅家到底祖上是造了什么孽,定要报应在我女儿身上?好端端的,人睡下去就再醒不来了。这都三四天了,只靠丫头婆子从牙缝里给灌些米汤吊着口气。”傅赖光点头叹道:“侄女儿好些也罢了。小弟今日让我那浑家,到城西白云观里给侄女儿上香祈福去了,再向观主求道平安符回来。人都说那白云观的符水是极灵验的,侄女儿挂上观主开过光的符儿,想必就能好了。”傅沐槐虽知此乃飘渺虚妄之谈,然人至此时也总想听点吉利话,便说道:“承你吉言。”
两人说话,小厮自后头端了两盏蜜饯金橙子泡茶上来,二人各取一盏在手。傅沐槐忧心女儿,只是连声叹息。傅赖光见此情状,眼珠一转,便说道:“既然这样,哥何不买副板材,与侄女儿冲冲喜?宁可待侄女好了,赏人也罢。”傅沐槐这半世只得两个女儿,尤对这长女爱若珍宝,此刻听傅赖光言谈中已是备办后事的意思,顿时恼了,将一张脸拉得老长,半日不肯言语。那傅赖光眼看他这般神色,便知自己是说错话了,待要开解,一时又寻不出话来。正在僵持之际,后头忽然跑进来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对傅沐槐道:“老爷,夫人打发奴婢来说,大姑娘醒了!”
☆、第二章 再世为人
傅月明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雨过天晴色的帐子,悬在头顶。她心中有些疑惑,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是梦是醒,是死是活。只微微转了转眼睛,无数的人事便涌进脑中,令她头上剧痛不已,两侧太阳穴上嗡嗡作响。禁受不住这样的疼痛,她不觉呻|吟出声。正在此时,床畔忽有一人掀了帐子,探头进来,惊呼道:“姑娘,你可算醒了!”
傅月明看着眼前这生着一张瓜子小脸,身着着绿锦掐牙背心、湖蓝裙子的丫头,心中蓦地悲喜交加,坐起身来,搂住那丫头,语不成声道:“桃红,我真想不到,竟还能再见着你!”
那丫头有些诧异,只道她是久病之后的糊涂话,便连声宽慰道:“姑娘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