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使得聂靖轻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如今青王殿下并不在燕凉,公主又何必如此迂腐呢?名号都是虚无,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公主不像是执着于这个的人。”
贺莲房露出微笑,她收到聂靖的邀约后便赶来了,此刻她的脸上戴着面纱,因而聂靖瞧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应该可以想象,面具下那张倾国倾城的美颜,此刻应该带着怎样的笑。“聂公子信上所说,可是真话?”
聂靖落子,并不答话,而是要求道:“公主先陪在下对弈一局,可好?”
贺莲房想了想,微微颔首。
这一局棋整整下了两个时辰,仍未分出胜负。但从棋艺上说,聂靖非但不逊色于她,甚至还要略胜一筹,只是贺莲房最擅使计,是以一时僵持不下。聂靖虽然棋艺高超,棋风却十分死板,贺莲房看着他下棋的方式,暗暗心惊,此人下棋,好不瞻前顾后,但凡是他想吃掉的棋子,便不顾一切的去吃,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因此两败俱伤。那凌厉诡异的棋风,与他天神般的外表完全不符。
贺莲房始终坚信棋如其人,就如青王,棋风正气凛然,决不耍阴谋诡计,每走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然而聂靖却这样,他充满侵略感,甚至连他自己也不顾惜!
这样的人……贺莲房不由自主地看过去一眼,聂靖剑眉星目,俊秀逼人,一双眼睛更是乌黑透亮,这般俊美,怕是卫玠宋玉到了他面前,也是要自惭形秽的。可这样的翩翩美少年,却给人一种诡异的魔鬼之感。
“再下下去,怕是天都要黑了。”她停手,不再继续。“聂公子棋艺精湛,本宫长见识了。”
聂靖却是淡笑:“若再持续一个时辰,公主便能赢我。”
然而贺莲房没有那样的精力再下一个时辰。他们俩一胜在棋艺,一胜在心计,真要比起来,怕是谁也压不住谁。贺莲房生平还是头一回见到棋艺能与自己抗衡之人,一时心中除了对聂靖的排斥之外,竟也生出淡淡的惺惺相惜之感。可惜聂靖此人深不可测,极难琢磨,到底不是能结交之人。不若燕云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知道能与对方做交心的朋友。
想起英年早逝的燕云旗,贺莲房心中便不由得感到一丝酸楚,她打起精神,问道:“聂公子请本宫前来,总不会是为了与本宫下棋吧?”
“若是不找个好的名头,公主又怎会纡尊降贵,来见在下呢?”
“聂公子……”
“公主不必多言,在下决不会对公主说谎。”聂靖的笑容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此事的的确确与蓝晨有关,若是公主想知道,并想要帮助于他,怕是明后两天,都得来醉仙居的天字号房,陪在下下棋了。”
贺莲房秀眉一皱:“这于理不合……”
“决不会有人发现。”聂靖打断了她的话,态度完全不容拒绝:“当然,若是公主觉得此事无关紧要的话,也就罢了。从刚刚这一盘棋,公主应该明白,我是不会说假话的。”
贺莲房定央央地看着他,半晌,淡淡道:“我知道了,明日同一个时辰,我会过来的。聂公子,告辞。”
“恕在下不远送。”
目送贺莲房离去的背影,聂靖突地笑了,方才他感觉到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生气的。果然哪,她对于“家人”,是非常在意的。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呢。就好像他们是一件事物的两面,贺莲房是白,他是黑,贺莲房是清,他是浊。然而单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却是没有区别的。聂靖坚信,他们两人可以互补,若是能够在一起,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了。
离开醉仙居后,贺莲房并没有直接回平原公主府,而是转去了埋葬燕云旗的地方。
仍旧是那三间小茅草屋,坟头上一棵杂草都没有,刻着燕云旗名字的墓碑也是干干净净,可以想见擦拭它的人有多么温柔和小心翼翼。就好像怕惊扰到地下长眠的那个人。
莲生正蹲在屋前吃饭,他的晚饭简单的可怜,几块腌萝卜,一碗稀饭,凑合着便是一顿晚饭。
贺莲房远远地看见了,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燕云旗在世的时候,她曾看过莲生撒娇,不愿意吃一碗熬得稀烂又营养的灵芝银耳粥,非要燕云旗哄着一口一口的喂,那时候,被燕云旗娇养着的他无比挑嘴,东西稍微差一差,是碰都不乐意碰的,甚至比宫里头的皇子还要挑,而无论他怎样找茬儿,燕云旗都笑吟吟地包容,给予他想要的一切。
这个曾经被燕云旗捧在掌心的男子,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如今却肯蹲在小茅草屋前面,喝一碗根本称不上美味,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稀饭。那几块腌萝卜看起来一点都不美味,皇宫里有时候也会有腌萝卜这样的小菜,却是经过御厨精心制作的,从切片、晒干、腌制、捞出……期间不知用了多少珍贵的香料,花费了多少时间,最后才得到美味的腌萝卜,而莲生碗里的这几块,却是货真价实的腌萝卜。有些边缘甚至已经开始长了淡淡的一层绒毛,可莲生却丝毫不觉,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见是贺莲房,便连忙将碗放下,行礼道:“参见王妃。”
“不必多礼。”贺莲房摇摇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