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扬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萧怀素的身影消失不见都还舍不得收回目光,看着这满目的鸳鸯藤,他不由自嘲一笑,“十年啊十年,若是我当初没有放手,如今守护在你身边的人便该是我,与你携手走过这鸳鸯藤下……怀素,我终究是错过了你!”
顾清扬轻声而笑,笑到最后竟是变成了不可抵制的大笑,直扶着藤架笑弯了腰,笑他从前的傻,笑他的认不清,笑他的不珍惜,也笑他的名利熏心与惨淡收场……一直笑到胸口发疼却仍然抑制不住那种酸涩难当的感觉,喉头突然涌起一股腥甜之味,下一刻他已是喷出一口心血,艳红的血液立时便染上了绿色的鸳鸯藤,红绿交映,竟是那样的刺眼!
等着萧怀素离开后,书舟便守候在了一旁,此刻见到顾清扬竟然笑得吐了血,心中不禁大骇,赶忙上前扶住了他,见他脸色苍白若纸,不由急声道:“世子爷,您没事吧?”
“咳咳……”
顾清扬咳嗽了几声,一手抹去了唇角的血渍,只是摇了摇头直起了腰,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步步而去。
书舟焦急地跺了跺脚,早知道他就不该听从世子爷的话让他见到了萧家小姐,这下人是见着了,可世子爷的心也快难受死了,他这办的到底是什么差使啊?!
书舟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举步跟了上去。
巧儿折返回来寻萧怀素的手帕,却也意外地见到了顾清扬吐血的一幕,心下骇然,找到了手帕便急急离去,又将这事禀报给萧怀素知道,“不知怎么的便吐了血,看着好吓人啊!”
萧怀素净了手,又用白布巾子擦了擦,这才挥手让婆子退了下去,只看了巧儿一眼,叹声道:“由得他吧!”说着便闭了闭眼。
顾清扬那模样是比从前看着憔悴了不少,虽然面容有着成熟男子的俊逸风姿,可笼在青色长袍下的身躯也亦发显得空落了,想必是这一段日子接连发生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这才呕出了心血。
巧儿看了萧怀素一眼欲言又止,半晌才嚅嚅道:“奴婢觉得世子爷有些可怜……”
“是有些可怜。”
萧怀素缓缓睁开了眼,点了点头。
权势不再,门庭冷落,如今连妻子都亡故了,顾清扬可说是倒霉到了底,可她又有什么办法改变呢?
就像她曾经说过的一样,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或荣耀或衰亡这是无法预料的,既然踏了上去,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即使你走得步步小心,这一路也不可能永远无风无波,平静顺遂,那么能做的就是尽量将损害降到最低,降到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
而这,就是人生。
萧怀素没有将这些道理说给巧儿听,或许说了她也不会明白,每个人的路只有每个人细细去品味。
离开大相国寺时已近黄昏,萧怀素刚踏完石阶后便已经见到不远处倚在马车旁等候的男子,不由扬眉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天冷了,怎么也不将斗篷给披上?”
宁湛伸手接过了巧儿递来的斗篷,双手一抖便披在了萧怀素的肩上,巧儿忙上前为她整理风帽,系上扣带。
“原是下石阶走得热了,这才没披斗篷。”萧怀素笑着吐了吐舌,“六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自然是到杜府走了一遭,这才过来接你的。”
宁湛笑了笑,自然地想伸手理理萧怀素垂落在面颊边的乌发,却被她侧身躲了开去,只红着脸道:“这是在外面呢!”说着伸手自己将发丝给挽了上去。
巧儿早已经转过了身,只躲在一旁偷偷笑着,虽然她心里有些同情景国公世子,可不得不说只有宁六爷与他们家小姐站在一起才最是般配,只看俩人之间默默流淌的温情与亲昵就得羡煞旁人,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好了,你快上马车吧,我送你回去!”
宁湛不以为意地收了手,萧怀素点了点头,这才扶着巧儿的手上了马车。
回到杜府后杜老夫人又留了宁湛用晚膳,他倒是不客气,与杜家人一桌也毫不生疏,众人都喜欢他爽直的性子,该沉默的时候绝对不多言,该说话的时候也能直切重心,倒是颇合杜家人的脾胃。
用过膳后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宁湛便没有多留,萧怀素一直送他出了二门,又听他叮嘱道:“过几天就要启程了,该带的衣物都带齐了,听说兰陵那边的天气与京城差不离,大毛衣裳也要多带几件。”
“知道了,”萧怀素捂唇一笑,“我倒不知道六哥竟像个唠叨的老妈子。”说得旁边几个丫环都低声笑了起来。
宁湛却是浑不在意,趁着夜色拉了拉她的小手,又赶忙放了开去,一双黑眸在夜色下熠熠生辉,“我是想着你多年未回萧家了,恐有不便,在杜家有舅母照看着,四季的衣裳哪里少得了你的,可回了那边是县主当家,能不能想起你这个前头的嫡女可就难说了,别人不紧着你,我自然要好好看护着。”
一番话说得萧怀素心里暖暖的,即使夜里风凉露重,她却觉得身体无比熨帖,似乎从发梢都暖到了脚指尖。
“待送你回了萧家,我也那里盘桓些日子再回。”这便是想要看看萧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