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小何寻抱着个热水袋静静坐在一边看,却忽然道:“大表哥,姐,你们不用争了。随便一个人抱着它去秤就行,再放下来秤秤自己的体重,一减就知道狗的了。”
大家齐齐一愣。宋老爷子看了看他旁边的大人,蔼声笑问道:“噢,这是谁教你的办法?”
何寻晃晃小脑袋,稚声说:“没有人教我。前几天学成语曹冲称象,我觉着和这就差不多。”
宋老爷子招手把他叫过来,又考了几个问题,结果都出乎意料的惊喜。
何寻思维敏捷,表达清晰,学习和运用的能力都十分出众,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就已经很沉得住气,被难住的时候低头细细思索,被表扬的时候也不会喜形于色得意忘形。旁边的军官们都忍不住赞赏道:“这孩子以后一定能成大器,真有大将之风。”
何建国也很高兴,笑道:“好呀,那以后就让他参军,向姥爷学习,什么叫真正的大将之风。”
宋老爷子想了一会,却道:“不,咱们本来就武将之家,这孩子这么聪明,就不要送到军营学粗人的事了。他这么细皮嫩肉的,我送他到苏老那儿多学点琴棋书画,让咱们家也出个文化人吧。”
何建国心里雪亮,这是因为老爷子还想扶持自己的亲儿孙,对宋景行等烂泥扶不上墙的草包嫡系们还抱着希望,怕何寻以后会产生威胁,所以不许他染指。何建国暗自冷笑了一声,恭顺地微笑应了,没再说什么。
但何寻实在是个难得的可造之材,宋老爷子不让他进军营继承自己的衣钵,心里也觉得颇为可惜,有点愧疚,就叫人给何寻做了一套小军装,还把自己年轻时收藏的子弹壳串成串给他挂着玩,大大奖赏了一番。
何寻煞有介事地穿上那身小军装,像模像样扎起小皮带,特别神气可爱。眼睛黑亮黑亮,睫毛卷翘浓长,圆鼓鼓的小包子脸又糯又白,就是一只小Q团子版的何建国。
何建国看见也忍不住笑了,回家时把他架在脖子上“骑大马”,乐了一路,父子俩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他们却都没注意到,何宋阴沉着脸,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回到家,何建国夫妇有事要忙,照旧让两个孩子自己玩。何宋一口答应:“好,我带弟弟玩捉迷藏。”
父母一离开,何宋就冷下了脸:“你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
何寻知道,她是见大人们表扬自己,心里不爽,要找麻烦。但是这身衣服是姥爷给的,何寻一时也舍不得脱下来,就站着没动。
何宋恶狠狠扑过来,像在姥爷家摁那条狗一样把他摁到地上,动手扒他衣服。
何寻拼命挣扎,但何宋的力气在她同龄人里都能一个顶几个,何寻比她小了好几岁,哪里是对手。何宋一边扒一边使劲往何寻身上又掐又拧,疼得何寻哇哇大哭,何宋怕大人听见,拖着他来到了地下室,把只穿着线衣线裤的何寻推了进去,砰一声关上了铁门。
阴森森的地下室又冷又黑,没有半点光亮。何寻毕竟是个只有四岁的孩子,再聪明也被吓疯了,拼命敲打着铁门哭喊:“姐姐,姐姐,放我出去!”
“我求你了,我错了,你放我出去吧!”
“爸爸!妈妈!陶叔叔!杨阿姨!救命啊!”
时值冬天,地下室里非常冷,只穿着单薄里衣的小孩子如何禁受得住,再加上极度的恐惧与惊吓,等何寻被去地下室酒窖找酒的陶叔叔发现时,早就发着高烧人事不省了。
这场高烧持续了几天。何寻好不容易醒来后,听到的妈妈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这么顽皮,玩捉迷藏藏到地下室里。知道你姐姐那天找你找得有多着急吗?!”
何寻想说:“是她。就是她把我推进去的。”但高烧烧的口干唇裂,声带也在那天撕心裂肺的哭喊中受了伤,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何母见他已经脱离危险,给他倒了杯水就立即起身离开了。
何寻低头喝水,何宋笑嘻嘻地走过来。
何寻看见她,全身都情不自禁发起了抖。这个姐姐就是童话故事里的恶魔。比恶魔还可怕!
“你……你是故意的。你想弄死我!”如果他没有被陶叔叔发现,说不定已经死掉了。
何宋冷冷道:“对,我就是故意的。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你怎么不死呢?!”
何寻虚弱地说:“我要告诉爸爸,告诉姥爷。”他知道,妈妈特别偏心姐姐,一定不会相信他;但爸爸还是比较公正的,姥爷更是对他的好感明显比对姐姐多。
何宋猛然变了脸:“你敢!”
她冲上去,气急败坏地掐着何寻的脖子:“你要是敢告诉爸爸,下次我就一定真弄死你!”
何寻非常恐惧,他已经明白何宋真的干得出来,只得道:“好,我不说。可你也得保证,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也不能再打我。”
何宋想了一会,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话:“成交。”
这是何寻童年受创伤最深的一次经历。多年之后,那阴森的地下室仍然会不时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何寻因此对所有黑暗、地下的空间都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他喜欢灯光,喜欢住在明亮旷阔高层高层再高层的房子里。
但这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