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雪句句紧逼,字字诛心,全不将镇南王和皇上放在眼中。
“如此叛国的奸贼,皇上为何不将他绳之于法。”
说着奸贼二字之时,陌千雪眸光锐利,看向的不是镇南王,而是皇上。
好似那声奸贼说的不是镇南王,而是那个高坐九五之尊的人。
皇上爆怒。
拍案而起,大喝,“陌千雪,你大胆!纵使事情如你所说,你父天放最后也确实是为国捐躯,也得到了该有的哀荣,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或者,你是不想要肩膀上的那颗人头了!”
若是换了旁人,皇上大怒,一身杀气,只怕又要跪在求饶。
陌千雪却是不步不让,将皇上的愤怒回敬回去。
“或者,皇上是想让臣女将这些公诸于世,让臣民,让百姓知道皇上是如何算计一个真心拥护他的臣子;又是怎样对待一个真心拥护皇族的忠义之士的?”
若是此事内情外传,保皇党的心便会冰冷,向着皇族的心又能有几人。
天下大乱,国将不国!
昌木想起从前陌国公的种种,眼中有泪,又有安慰,国公有女如此,理当安息。
镇南王眼微眯,却不说话。
他找不到可说之话,事情的真实经过就是如此。或者说,他已不屑去争辩什么。
那个进言的奸人,早已被他所杀,而他却并不后悔,陌天放该死。
他一个不入流世家出身之人,凭什么能得军心,能得大军拥护,凭什么在军中能与他平起平坐。
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皇上汗颜,语气也平和了下来。
“镇南王于此事确实有错,但是……”
“但是就因为他的一时之错,就让一个忠义之士冤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王侯,请皇上降旨,摘了镇南王的……”
一声爆喝打断陌千雪的话。
“放肆!”镇南王再无动于衷,也不能容忍一个女子向皇上请求处置于他。
皇上抬手止住了镇南王的话。
于此事上,皇族确实有亏。
皇上虽贪心想得到各种好处,却并不是一个一味护短不知大局之人。
痛定思痛,若他今天不给陌千雪一个交待,此事便会没完没了。
“镇南王听旨。”
皇上传旨,镇南王只能跪下,闭嘴听旨,“从今往后,镇南王镇守南彊,无召不得出南彊,永世不得进京!”
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让他斩了镇南王,或是贬了镇南王都是不可能的。
这道圣旨,虽然看似没有实质性的惩罚,可是只要是被皇上下了这种限令的王候,终其一生都不能离开守地,生不能进宗祠,死不能进宗庙,对古人来说是一种最大的悲哀,也是另一种侮辱。
陌千雪并不想要镇南王的性命。
虽然,她也恨镇南王。
然而现代出生的人,远不能将生命看成草介,说杀就杀。
而且,南陵人虎视耽耽,她不能为了一已的私怨,如了卢正阳的意,如了南陵的意,让南彊的边界大乱,让天齐的百姓陷于水火。
她不能让陌天放这个从未谋面,却仰慕以久的父亲以死来维护的和平,因她一句话而打破。
那不是陌天放要的。陌天放,生是人杰;死,亦是鬼雄。
他活着是顶天立地,死得正气凛然,自己也不能因为个人的小恩小怨,玷污了他的英灵。
而且,让镇南王活着,不但要受辱受苦,还要为天齐保江山,比让他死了来得更爽。
“皇上。”镇南王跪在地上,欲求皇上收回诚命。
皇上却背过身去。
“即日离京,永不许回京。”
皇上既然能容许镇南王拥兵活着,让镇南王诚服为他卖命,自是拿了他的软肋,让他不得不服。
镇南王脸如死灰。
他对那个位置早就没了渴望,他理解皇上,也不恨皇上,他明白皇上的难处。
皇上这个萧索的背影,那微仰的头,无不说明,他的内心更苦,更难受。
一个九五之尊,被一个黄毛丫头逼迫至此,天道何在,皇族之威何在?!
孤氏皇族走了三百多年,每一代的皇帝都是兢兢业业,可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皇族人才凋零,军权越来越无法掌控,能怪谁。
缓缓站起,死盯盯的看了陌千雪一眼,眸光再从昌木的脸上掠过,镇南王转身便走。
那个背影虽然落寞,却也还算坚挺。
看到那个坚挺的背影,陌千雪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
宁家家主成婚的大日子,可是不能马虎行事。
受了宁老家主的委托,一天的时间,钦天监已经就天干地支,两人的水土五行八字,算出了年内最好的三个大好日子。
宁老家主得了确切的好日子,便让那钦天监去给皇上递折子。
陌千雪和昌木刚走,皇上也收到了镇南王火速离京的消息。
此刻,正在气头上。
然,收到老家主递上的请婚折子,即使皇上是在气头上。他也不能不应了此事。
紧紧的捏着那折子,皇上的眼中一片片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