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马车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桐老先生叹了一口气,“靖儿,他走了。”
自从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那一场惊心动魄之后,他便再没有出现在桐子靖的眼前。
桐子靖在园子中赏雪,他便在暗处看着。
桐子靖在那日与陌千雪呆过的亭子中雕刻,他便远远的看着。
桐管家见自家主子声音落寞,于是安慰道:“少爷去宁家只是孩子的好玩心性,这里始终是他的家,他会回来的。”
“他在心里是恨我的,你不用安慰我。”桐老先生话锋一转,“可是就算他恨我,我依然是他爹。就算他恨我,我还是要为他打算。”
桐管家自然知道主子说的为少爷打算是干什么。
只是轻轻一叹,便不再发言。
他自小便跟着老爷,老爷心里想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
老爷从小便是天之娇子,文武全才,所到之处,男子羡慕,女子爱慕。这一生,他最大的痛,便是儿女。大小姐是个哑子,少爷又是这般。
他那般的要强,如何接受得了?他不敢去看他们,甚至不敢和他们亲近。
大小姐总是要嫁人的,虽是个哑子,心智却是正常,也不敢有人取笑。可是,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只有他才知道少爷的身上承载了老爷多少的希望。
所以,他才会藏着少爷,关着少爷。
他怕人知道,他有一个傻儿子。他怕人知道,他桐家已是后继无人。他更怕,他人知晓真相后看他的眼神。
如此压力,如此自尊之下,所以,老爷才会从京中那个大舞台退出,隐在此处。
老。
老爷一生精明,可是只要他的心思一用到少爷的身上就会乱。这大概就是常人所说的关心则乱吧。
老爷背后会后悔待少爷严厉,等少爷一回来,见了面只要少爷稍不从心,他那牛脾气却又会上头,连控都控制不住。
“管家,他那天是摔给我看的,也是摔给我听的。其实,我知道。”桐老先生幽幽道。儿子会用心机了,可是第一个心机却是用在自己身上,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苦笑。
“老爷,您就不要多想了。少爷好了,不就是天大的好事么,等少爷知道老爷您都是为了他,自然会回心转意。”
“但愿吧。”桐老先生黯然,人前,他是家主,是不可一世的桐老爷。人后,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孤寡的可怜虫。
桐子靖这么快便又来了,既在陌千雪的意料之中,也在她意料之外。
她以为,桐子靖到了桐宅,自然便归桐老先生管了,桐老先生至少会留他过完十五才会让他再出来的。
丫丫本来和西西在院子中玩得好好的,见桐子靖进来,丫丫嘴一嘟,拉着西西就上她们家玩去了,她才不想再去理会这个坏坏的怪叔叔。
对这俩丫头最后投来的愤愤之光,桐子靖却是视而不见,他的眼里只有陌千雪,只要陌千雪不讨厌他便好,旁人的看法,关他何事。
当然,还有一个人,也不能讨厌他,那个人便是宁少卿。
于是,进门之后,他跟在陌千雪身后,乖乖的进了屋,见到宁少卿时,甜甜的叫了声姐夫,还仔仔细细的行礼拜了年。
宁少卿当时正在屋中看书,听到桐子靖在外面说话的声音,眉头突突的跳啊跳,无名之火蹭蹭的冒啊冒。
当下就想让阿三阿五撵了桐子靖出去,把这个不速之客撵出宁家。然,最后他却败在那声姐夫之下,败在陌千雪一脸的笑意之下,只得偃旗息鼓。
不过,败归败,他还是决定要找季旭尧好好的谈上一谈,关于桐子靖的教育问题。
初五,陌千雪便做上了去简府的马车。
人家简老太君已经遣人过来给她拜过年了,虽然是两个不着调的二货,但是,那也是简老太君的礼数,她这个做小辈的也不能不通礼数,装傻卖乖。
所以,这个回拜是必须的。
何况,她还有任务在身呢。
简青悠今年就十八了,她的亲事已经迫在眉捷。
陌千雪必须要在今天扭转些局势,就算不能立时如了简青悠的心愿,也要让那一桩即将一捶定音的婚事拖上一拖。
陌千雪给老太君拜了年,见过礼,便对坐着开始闲话家常。
第一次来的时候,老太君是昏的。第二次来的时候,她想着心思的把话往怪医的身上拉,被老太君打发了。
所以,陌千雪还从来就没有好好的和简老太君拉过家常。
简老太君是富贵人家出身,虽然年青的时候也学过别人行走过两天的江湖,但那也是带着丫环,随从一起出去的。
说穿了,就是旅游,哪里真正的为钱财操过心,受过那些个苦,更没有真正的遇到过什么江湖中事。
现在听陌千雪说起她刚醒来的时候,先生身子不好,她差点要被发卖为奴。然后又是种菜,又是做豆腐各种辛苦,心中不免对她同情怜悯。
又听她说起开铺子,建房子,雇工做事,觉得很新奇的同时,更让老太君觉得她这人不简单。
不但见多识广,谈吐不俗,能独挡一面的同时,还有坚持,有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