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匕首尖要扎入女子身体,刚才那身影一个大步,护到了女子前面。
“噗呲”入肉一声,蒋皇后一呆,抬头,愣愣见着太子腹上插着半截匕首,面色隐忍着疼痛,捂住伤口。
血往外溢去,霎时染红了袍子。
蒋皇后手一个哆嗦,刀子噗呲一声,又从腹中生生抽了出来!
男子一个吃痛,轻微呐出shen吟!
蒋皇后握住沾了血的匕首,退后几步,却见男子弯着腰,莫名轻笑,声音虚弱:“我恨母后杀我亲娘,但若不是你,我也当不了这储君,这一刀,就当我还你的吧。”
“殿下!——”近旁宫人惊叫着跑上去,搀住因不支而缓缓下滑的太子。
云菀沁没料到他为自己挡刀,慌忙蹲下身,将他的头颅搀着,又用手捂住他流血不止的小腹,不一会儿,手掌已经染得通红。
“叫太医!”妙儿急斥,宫人醒悟,一名马上跑了出去。
室内乱成一团麻,暂时也没人来得及去制服蒋皇后,宁熙帝一双眼已是嗜血一般的赤红,见蒋皇后仍手握着刀,亲自大步走过去。
蒋皇后看他走过来,眼神一动,竟然再次扬起匕首。
宫人看见,惊呼一声,只没料到皇后竟这么大胆,刺了太子,还想刺天子不成?
宁熙帝心神一凌,想也不想,将她手中的刀子夺了过来,愠斥一声:“贱人!”
出乎意料,蒋氏握刀的手竟一点儿力气都没用,他轻而易举就拿了过来,心中一讶,生了不好的预感,还没回神,只见眼前的女子扑向自己!
宁熙帝手中正举着刚抢过来的刀,刀尖自然是朝外的,只听利刃入肉的钝声传来,女子已经扑进了自己怀里,与那匕首连为一体,噙着一丝笑,然后倒了下去。
宁熙帝震悚无比,料不到她故意让自己手刃,撑了半天的病患终于再支持不了,退后几步,一口乌血喷了出来。
妙儿大惊,迎上去,搀住摇摇欲坠的皇帝,斥道:“扶皇上回养心殿!”
几名宫人回了神,将惊悚中的皇上搀出了思罚殿。
匕首正中蒋皇后的胸脯,她头发披散,绕是一身深色素服,也被血水浸得变了色。
蒋皇后躺在地上,求仁得仁,唇角含笑,好像并不知道疼痛。
仿似鬼上身一样,一时之间,想要将她拖回刑拘房的宫人们倒吸冷气,竟迟疑了半会儿。
正这时,太医已飞奔来了思罚殿,跑到太子身边,打开医箱开始包扎伤口,又指挥宫人将太子抬上一张肩舆,迅速离开了。
云菀沁站起身,朝蒋氏走过去,蹲下身,端起她的手腕,脉搏微弱,刀尖正中的是心房。
心脏只怕已是破裂了。
笑了半会儿,蒋氏气息奄奄,眼睫合上,笑声渐渐消弭。
云菀沁掐住她的尺泽穴和鱼际穴,两个穴位能减缓流血的速度,却留不住她的性命。她半跪地上,俯下身,贴在她的脸颊边:“你刚才是为了骗我,才说毒害秦王的另有其人。其实,秦王根本就是你毒杀的,你叫蒋平帮你递毒进宫,怎么可能不用。”
蒋皇后只觉手腕两处被她紧揉,脸上露出回光返照的光泽,缓缓睁开眼,见她这么笃定,带着讽刺:“当年我运毒进宫,确实是想害那小子……可我那弟弟老实懦弱,生怕出事,受了牵连,送进宫的毒药被他兑淡了,我用在动物身上试过,根本就毒不死……咳咳!连动物都毒不死,怎么能毒死人。若一次毒不死,反倒还会叫人防范,得不偿失……一气之下,我将那包毒粉给扔了。呵,还没等我另外找到法子,那小子已被人害了…”说得精神太过振奋,头颈一仰,口中又吐出几口血,污了胸前衣襟。
“到底是谁害的秦王?”云菀沁盯住她。
蒋皇后拼尽了全身气力,将她衣领扯住,重重喘气,眸中阴冷:“咳咳……别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就算知道……咳,我也不会告诉你,不但不告诉你,我还巴不得那人活得好好,替我好生地活……活下去……哈哈……”
云菀沁眼色加深,若蒋氏说的是真的,害秦王的另有其人,那人既然害了一次,就可能还有下次……这人若存在,甚至比蒋皇后更要可怕,因为在暗处。
她再没有紧逼蒋氏,望了一眼她胸腔上的匕首:“你何必非要走到这一步,就算摘了凤冠,没了后位,依你的地位,你这条命还是能保住。”
蒋皇后意识逐渐迷糊,眼眸时闭时开,快分辨不出人了,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她说,笑喘之中,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地位?这地位,你当我稀罕!在他心里,我连最后一点贤妻的好印象都没了,活着做什么?我是大宣皇后,绝不会进宗人府受那些臣子的审问,更……咳……更不会在冷宫遭他的厌恶,过完下半辈子……”
云菀沁总算明白了她今儿请皇帝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求死,自己来了,蒋氏又转变了想法,与其在皇帝面前自尽,不如让皇帝亲手杀死自己,给皇帝留下震撼印象,于是挟持了她,既能顺便铲除个不喜欢的,更能逼得皇帝彻底暴怒——
对于皇上来说,亲毙妻子,下辈子,就算不愧疚,也会毕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