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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云菀沁留在了行辕。
行辕内一个主内务事的吴姓婆子给这丫头搜了身,将她带到了行辕主屋旁边的耳房,跟几个下人混住在一起。
同住一屋的包括吕七儿。
进了房间,屋子内的婢子纷纷起身给官员和吴婆子行礼。
吴婆子给云菀沁交代了几句行辕内伺候的规矩,因为知道云菀沁是从黄巾党那边来的,身份特殊,又强调道:“这行辕是皇子出京到地方,临时搭建的衙署,前面办公,中间休息,后面练兵,跟一般官员衙署又不一样,规矩更严,咱们在里面当差的,千万不能行差踏错。老身瞧你的样子,应该没在富贵人家做过活儿,所以得叮嘱一声,在主子和上级面前,得自称奴婢,我知道你今儿一来就在厅内大喊大叫,性子野,可那是几位主子爷儿们图个新鲜才不怪罪,以后要还是这样,那你这脑袋瓜子可就难保了。平日若无上级的指示,没有差事,不可在行辕内随意走动,走动时遇着各位大人或者秦王,得退到一边行礼,若遇着带刀的,便是行辕内的将官,也得让路,叫对方先走……懂了么?若违了规矩,可就不是光打板子的事儿了!”
云菀沁略微笨拙地福了一福身,嘎着粗嗓子:“奴婢懂了。”
吴婆子见她悟性还算行,点头:“好。那就在这儿听差吧。”说着,目光跃过云菀沁的脑袋,正好落在吕七儿的身上,没考虑多久,吩咐:“你都学熟了,平日有事没事都处处看着这丫头,别叫她做错事儿了。”
吕七儿乖觉道:“奴婢知道。”
官员和婆子一走,云菀沁爬上高炕,正在清理床铺,只见那吕七儿在旁边偷偷打量自己,估计是听吴婆子的话,时刻督促自己。
倒还真是跟秦王说的一样,是个老实的,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能保全自身,没受什么磨难。
想着,云菀沁记起吕八对自己的叮嘱,转过身,语气和蔼:“你就是吕八的妹子吧。”
小相太模糊,刚刚匆匆一瞥也看得不清楚,这会儿仔细看,吕七儿穿着一身豆绿碎花布棉袄,梳着没出阁女子的小辫,虽谈不上多美,看久了也算是个清秀佳人,浑身是小县城女子的娇柔怯怯,一双眼此刻盯着云菀沁,眸子透出几分惶惑。
吕七儿听她跟自己说话,更是退后了几步,就像对方身上有火星子,会随时烫到自己身上,呐呐道:“你真的在黄巾党待过?”
这样子,跟她哥哥的性情大相径庭,跟云菀沁想象中有其兄必有其妹完全不一样,不过,也说明这吕七儿在家中确实很得吕八的疼爱,被保护得很好。
云菀沁点点头,只暗示:“嗯,你哥随身带着你的小相,想必很惦记你。不过看你,在行辕过得还算挺好的,那吕八也该放心了吧,等这事儿完了,你们兄妹兴许便能见面了——”
话还没说完,吕七儿蛾眉拧得紧紧,一双原本木木呆呆的眸子发了厌恶,打断了云菀沁:“谁稀罕跟他见面,他是暴民叛党,跟朝廷作对的没好下场,我还想当个良民。等这事儿完了,他逃不过惩罚,我跟行辕的官爷们早就说过,与他断了兄妹关系。你自己不也巴心巴肝地逃出来了么,怎的将我拖下水?千万再别说他是我哥这种话,别把我拖累了。”
若只是为了自保的权宜之计,倒罢了,可这女孩分明就是真心的,她不愿意跟吕八再有任何牵连。
亏吕八还那么挂念。
不过,这是她的选择,云菀沁也不好说什么,回头继续收拾起来。
收拾完,夜色降了下来,寒星坠在冬夜苍穹,北边空地上的行辕也显得格外寂静。
晚膳的时候,房间内的几个婢女去了灶房帮手传膳,只剩吕七儿和云菀沁。
几个婢子没走多时,有人过来,在门口喊:“来两个人,去锅炉房烧水,给卧房提去!三王爷这会儿要濯身。”
云菀沁一抬头,只见吕七儿扬起纤秀的颈子,顺口奇怪地问道:“今儿天色还这么早呢……”
下人嚷着:“啰嗦个什么,要你们去就去,主子的意思,照做就成了。”
吕七儿忙道:“奴婢这就去。”说完,带着云菀沁便去了灶房。
在灶房烧好了水,灌进桶内,又打了一桶兑凉热的冷水,两人一人提着一桶,朝主屋的卧房走去。
到了门口,绵帘内灯火若隐若现,隐约有熏炉内的安神香味散出。
两人放下热水,吕七儿隔着帘子,朝着里面道:“王爷,奴婢送热水来了,进来了。”
云菀沁见吕七儿驾轻就熟,似已经送过几次,翘首踅足,悄悄拉开半截帘子,里面竖着一张骏马奔腾插屏,屏上搭着一件外袍,后面置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旁边人影晃动。
吕七儿见她居然偷窥,赶紧将她一拽:“你好大的胆子…”
话未落音,只见这貌媸少女挣开腕子,竟霸道得很,好像理所当然地道:“我进去吧。”
吕七儿一愣,还没会意,只见她已经拎起热水捅,扒开帘子,忙拦住:“我伺候惯了,你不熟,万一惹怒了王爷……”
正这时,帘内男子声音滑出,略是不喜:“吵什么?还不赶紧将水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