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福寿在旁边赶紧一字一句地记下来,以便于回宫后通知宗人府去办。蒋皇后也无波无澜地应着:“是的,皇上。”
说了几句,蒋皇后望了一眼云菀沁,先告辞了。
云菀沁只想回去见妙儿,见事儿都差不多了,便也上前:“臣女不扰皇上了。”
宁熙帝见她要走,却是开声喝住:“站住,你先留下来,朕有几句话单独想要跟你说。”
姚福寿一听,忙退了下去。蒋胤却警惕起来:“皇上这不是才新封了选侍吗?”
满满的都是讥讽的意味。宁熙帝却是没功夫与他周旋,重复了一次:“国舅你先下去,朕跟云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蒋胤轻声道:“皇上只当草民不存在即可,草民只在旁边守着。”
宁熙帝就算再好的脾气再顺着国舅,这会子也恼羞成怒了,一拍桌案:“岂有此理!守着?难道朕是什么财狼野兽,还将人给吃了?蒋胤,你这是欺君,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当你有点儿本事就得意起来了,仔细朕摘了你的脑袋!”
“呵呵,”蒋胤身着一声拼凑的道家布衣,袖子一甩,唇噙笑,“皇上今儿刚刚做的事,叫草民不敢放心离开!至于摘脑袋,这几年在深山修道,草民几次差点儿被山里的野兽摘了脑袋,胆子练大了,不怎么怕了,这会儿也没什么,爱摘不摘。”
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云菀沁见宁熙帝被国舅爷一席话堵得脸色涨红,几乎哽了喉咙,还咳个没完,室内的宫人都被轰走了,连个拍背递水的都没,心头一口不平气稍消了一些,这才打圆场:
“皇上有什么话请说。”
宁熙帝叫云菀沁留下,就是想再多看一眼与这张过往旧情人一样的脸,再追忆一下过往,见蒋胤竖在旁边像个柱子,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深深看了一眼女孩,三分留恋,七分不舍,最终还是皱眉挥手,示意离开。
云菀沁却没走,非但没走,还主动开口,脆生生有如黄莺出谷:“皇上没话,臣女却有话。”
宁熙帝眸中波光一闪:“你说。”
“家婢出身微贱,性子莽撞,又不会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心思,与后宫大部分的娘娘们不一样,进宫后不求得宠,只求一方宁静的天地,别叫她吃苦,却也别叫人嫉恨她,保她安宁富贵的生活就够了。”云菀沁眼神清朗。
宁熙帝忍俊不禁:“你这个要求太高了。”
“不高,”云菀沁嘴一扬,“皇上若有这个心,绝对能做到。”宫中虽然更加诡谲多变,深不可测,大致却与宅子里讨生存差不多,枪打出头鸟,不能太出众,可活得太低下也不行,会被人骑在头上。
中庸之态的人,活得是最有福气的。
而如何把握这个尺度,让一个嫔妃得到最适合的生存土壤,与后宫终生周旋的堂堂君王,还不知道么?
宁熙帝凝视着云菀沁,眼光忽明忽暗:“朕答应你,”迟疑了一会,终是忍不住:“朕也想知道你娘生前的事。你来给朕说说,她可有提过朕?哪怕是暗示,哪怕是一丁点小事——”
眼光里仍有炽热。
云菀沁目视他,不打消这男子的心思,今后只怕消停不了,掏出袖袋里的帕子,摊开,呈送到皇帝面前。
宁熙帝短暂一愣,瞳仁睁大,惊喜得无以复加:“这是朕送她的帕子,还保存着?原来她也是一直惦念着朕的……”
蒋胤眉头一皱,这丫头,搞什么鬼,不是给这多情皇帝添油加柴么,这事儿还有完没完了,却见宁熙帝笑意突然凝结在脸上。
蒋胤悄悄凑近去看。
手帕上那枝怒放的独梅枝桠似是被剪刀或者长针等尖利物勾断了,明显的分开两截,宛如花枝分拆两凋零。
那道划痕绵延到下方的小诗,恰巧断在了“长青”二字的中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宁熙帝一郁。
“臣女也不清楚,这手帕是在娘亲一堆遗物中找到的,”云菀沁面上颇遗憾,略扬起下颌,“应该是该丢掉的杂物,估计丫鬟收拾时看见手帕的质地很是精贵,舍不得丢,单独留了下来,那会儿,这手帕已经是这个样子。”来行宫前虽然匆忙,倒也没曾忘记这一笔准备,事先划破这帕子。
说来道去,发生这些事,就是因为宁熙帝还抱着旧情不放,要绝了他痴缠的心思,便要毁了他的梦。
蒋胤松了一截儿气。可宁熙帝却是变了脸,胸口如同受了重重一击,青瑶划破这定情手帕,以示决裂,在她心中,早就没了自己。
云菀沁望了一眼那手帕,暗示:“旧物珍贵,还请皇上收回吧。若我娘真的有心,多年前那场冬夜,皇上就不会只身离开侍郎府了。”
宁熙帝许多年的情思被女孩子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戳得裂开,胸口好像有什么碎掉,接着是从未有过的疼灼,良久,揉了额头,忍住心中绞痛:“走,你们统统给朕走!”
云菀沁退后几步,跟蒋胤离开。
走出昌平殿,拐下走廊,蒋胤想了想,仍是想不通蒋氏这次怎么恁般大度主动让云家婢子进宫,步子一时走走停停。
云菀沁猜到他在想什么:“国舅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娘娘亲自出马,发话叫妙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