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酒肆不少,崔文子常去的也就三两家。
高要领着易小川直奔城北而去,连续扑空两家,终于在一家草棚搭建的简陋酒肆,找到了酩酊大醉的崔神医。
这会儿天色渐暗,酒肆也快要打烊了,高要一脸无奈的帮这个崔文子结清酒钱,易小川则晃动崔文子肩膀试图把人叫醒。
酒肆老板掂量一下手中的银钱,瞧见易小川的举动,吐槽道:“客官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老头儿从晌午喝到现在,怕是早就不省人事了。”
高要走到桌前,浓重的酒气迎面扑来,不由得侧头掩鼻,扇了扇袖子,无奈道:“那就先把崔神医带回去,等明天酒醒了再告诉他夜明珠的事情吧。”
说罢看向老板,往他手里塞了一角碎银,和善道:“劳烦掌柜帮我们找来一辆马车可好?”
“高老板,我们这就一小本经营,哪里有什么马车呀.....”老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们后院有一辆拉货用的板车,您看行吗?”
高要微微皱眉,随后舒展道:“那就劳烦您跑趟天下第一楼,就说大掌柜和易公子就在这里,让他们调一辆马车过来。”
崔文子眼皮打架,醉眼惺忪的眯出一条细缝,看着身前的几人,扒拉着身旁的酒壶,晃了晃就要往嘴里倒。
易小川赶忙夺走酒壶,无奈道:“崔神医,别喝了,有正事找你。”
“正事?什么正事哪有喝酒重要?”崔文子嘿嘿一笑,也不去抢易小川手里的酒壶,转而扒开腰间的葫芦,顿顿顿灌了一通。
“你给我们写的药方,上面的药材我们已经凑齐了,那颗图安部落进献的夜明珠我们也搞到了。”高要蹲下身子,伸手就要夺崔文子的酒葫芦,可没想到这老头力气挺大,一只手竟然没夺走。
正待他想要再使点劲的时候,只见崔文子突然松手,重心不稳的高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夹在身侧的木匣失手掉了下来。
绽放着清幽绿芒的夜明珠滚在两人之间,被崔文子伸手捡起。
“嘿~还真是这颗。”崔文子转头看向易小川,顶着通红的酒糟鼻,笑道:“这是易公子从宫里偷出来的?”
说完留意到易小川脸色不对,眼中的醉意顿时散去大半,转头看向高要,只见高要一脸得意道:“崔神医平日里能掐会算,这次可算错吧?这颗夜明珠不偷不抢,是陛下赏赐给我的.....”
‘不应该啊?’
崔文子坐起身来,凝视着手中的圆珠,沉默许久,整个身子再次颓了下去,不以为意道:“我俩好歹也已经认识两三年了,你那点本身我还不知道?陛下赏赐你?要是周公子的话,我倒是能信上几分。”
“诶!这可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和周寂无关的~”高要急道,“陛下微服私访到我那里,我全凭两杆大勺,一桌好菜吃得他服服帖帖,追着要把夜明珠赐我,全程下来,周寂露都不曾露面。”
话虽如此,崔文子却是半点不信。
以陛下的专横霸道,看到那张‘天下第一楼’的牌匾,尝过高要的独特厨艺,只会下令拆了这间酒楼,抓了这个厨子。
如果没有周寂暗中出手,别说是夜明珠,恐怕高要都得被抓去净身房享受易小川的同等待遇了。
“算了,反正珠子已经找到了,至于怎么得来的倒也不是很重要了。”易小川可想不通这些东西,听到高要又在面前炫耀一通‘智取夜明珠’的过程,易小川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摆手打断了对方,朝崔文子问道:“崔神医,你看你什么时候能为我们调配好药物,小月那边可万万拖不得了。”
崔文子随手把珠子丢进木匣,捡起高要怀里的葫芦,随口说道:“别着急,明天,明天就能配出来。”
这会儿酒楼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外,高要先是把崔文子送回酒楼,给他安顿好房间,这才把易小川送到宫门外,约好了明日在酒楼碰头。
宫门厚重,城楼高耸。
把夜色映照如白昼的月辉穿不透长长的甬道,迈入宫门的那一刻,易小川看着幽暗深邃的门洞甬道蓦然间回头望向高要。
宽敞空旷的中轴大道上,马车任意驰骋,隐隐还能听到高要跑调到十万八千里的‘荷塘月色’。
易小川怔怔的站在原地,半片身子沐浴在如同白昼的月辉下,半片身子站在宫门的阴影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宫门缓缓关闭,原本映照在半片身子的月光从两边不断收拢,最终沉寂黑暗。
易小川转回身子,宫门的甬道尽头亦有光亮。
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同一轮明月。
可当从黑暗重新迈入光亮的那一刻,竟从宫闱之内的月辉中,感觉到了一丝寒凉。
穿过一道道苑门,走过一条条长廊,途径玉漱所在的偏殿,易小川鬼使神差的往里看了一眼,殿前的水池荒凉依旧,中央的浮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神色肃然的站在月下,低头祈祷。
像是察觉到窥视的视线,玉漱下意识的抬眸望了一眼,恰巧看到一个小太监从廊前经过的背影。
玉漱眉头微微颦起,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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