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引章?”
赵盼儿唤了宋引章几声,见她没有吱声,以为她得了柯相题字,开始自恃身份,不愿加演,秀眉微皱随后舒缓,隐去眼底闪过的一抹不虞,语气温和的劝说道:“引章,外头的人越来越多了,其中不少都是熟客......我知道你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愿再为几百文的茶钱给外面那些秀才加演,可要是没有这些臭茶钱酸秀才,咱们在东京根本活不下去。”
听到最后那句‘咱们在东京根本活不下去’,宋引章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抽出神来,全然没有听到赵盼儿前面在说些什么。
“不好意思啊,盼儿姐,我刚在想些事情,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宋引章心烦意乱,本就有些魂不守舍,朝赵盼儿递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勉强打起精神,接过话题道:“你刚说什么活不下去?难道茶坊生意,已经快撑不住了吗?”
宋引章露出担忧之色,关切道:“要是资金短缺的话,我在教坊每月领的饷钱以及这些天零零散散收到的赏赐,加起来大概能有个四五十贯,可以先帮茶坊贴上.....”
宋引章无心之言,却让赵盼儿感觉啪啪打脸。
赵盼儿虽然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但她其实心里清楚,整个半遮面都是围绕宋娘子的名气作为经营,即便真就没有了自己瞧不上的这些个‘臭茶钱酸秀才’,宋引章大不了一拍屁股回教坊做她的琵琶色教头,活不下去的‘咱们’只有赵盼儿、孙三娘和葛招娣她们自己。
更何况....
“对了,还有同福茶楼和梨园戏班...我怎么把这给忘了?”宋引章拍了下额头,掰起手指试图算钱,奈何茶楼那边利润太过庞大,以她的小脑瓜根本算不出来,“虽然我的股权只有一成,但是收入却是好大一笔......盼儿姐如果需要的话,我这就把我那份分红抽出来.....”
“引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今天很多茶客慕名而来,茶坊内外挤满客人,你能否在正堂加演一场,安抚一下往日熟客。”
赵盼儿说出这话,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往日的姐妹圈子,宋引章和孙三娘紧跟在她屁股后面,事事都听她的,适才开口吩咐宋引章加演一场,也是认为她会答应。
如今,打断一次,再度提起,她的语气比第一次的‘吩咐’多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就好像.....平白无故,低了宋引章一头。
“当然可以啊,这也是应该的嘛~”宋引章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我早就想到大堂表演了呢~”
自从那天见到面馆老板和琵琶女,宋引章就渐渐没有再和当初那般把自己放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和作为良籍的贩夫走卒做出阶级割裂。
在周寂、司藤、小葵相处的这几个月,宋引章感触最深的就是‘平等’。
周寂常说‘人,生而平等’宋引章潜移默化。
所以才会在‘赵氏茶铺’开业那天,毫无顾虑的抱着琵琶坐在人群当中和周围的客人弹奏为钱王太妃表演的曲目。
只是后来同福茶楼直接挤垮了本就失败的‘赵氏茶铺’,所以赵盼儿才关店翻修,改走‘高端雅致’路线,为了更好营销宋引章‘江南第一琵琶手’‘琵琶色教习’的身份,特意在二楼布置雅室,只需她在此表演,每日最多三曲。
赵盼儿脸上的微笑逐渐收敛,站在二楼围栏,神色莫名的看着在堂间安抚茶客,弹起轻快乐曲的宋引章,缓步走下楼梯,叫住满头大汗的葛招娣道,“三娘去买冰,怎么还没回来啊?”
天气逐渐燥热,茶坊又那么多客人,整个大堂又闷又热,像是蒸笼一般。
葛招娣擦了擦额间不住冒出的汗水,往外看了一眼道:“这会儿功夫,应该快回来了吧?”
赵盼儿点了点头,转而问道,“昨天的鱼你是在掏藕的时候带回来的?”
“对啊~”葛招娣从小混迹市井,察言观色已经成为本能,听出赵盼儿话里有话,补充道,“湖里还有好多呢~”
赵盼儿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葛招娣眼珠一转,试探道:“盼儿姐是想给咱们茶坊加一道鱼脍?说来也是,果子、点心、不一样都是吃食吗?最近天气这么热,鱼脍不用动烟火,又清凉...干嘛一定要死抠着茶坊呢.....三娘姐手艺那么好,我们可以把茶坊改成酒楼、食店,这样一来,也不用引章姐不情不愿的弹琵琶了。”
食店说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哪有这么简单?十张桌子的食店,掌柜不算,光厨子、小工、跑堂的就得各两个,灶得多添几口、碗碟得重新配多少只都要重新考虑。
马行街位置本就不好,就算勉强转行,还得靠引章的名气提高售价吸引客源。
那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葛招娣的最后一句,赵盼儿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却又没有责怪她一个跑堂伙计背后嚼大东家的舌根。
“你先去忙吧。”
“哦~”葛招娣发现赵盼儿既没有提醒又没有责怪,不由眼前一亮,决定等孙三娘回来再在她的耳边多吹吹风,尽可能的瓦解她们原本三姐妹的圈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