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章一开口,周寂就已知道她想说些什么,瞧见她一副惴惴不安的试探,周寂微笑颔首,语气温和道:“这点小事,你自己决定即可。”
葛招娣来投半遮面就是看中赵盼儿和孙三娘、宋引章皆是女子,要不然以她这份小聪明完全可以找个普通茶坊、商户打杂谋生。
发现宋引章似乎想要把她推给旁边的俊朗公子,葛招娣摸了下之前被牢牢钳制的手腕。
心道同福茶楼的伙计、戏班足有数十人,眼前这个周公子还有上次那个红衣女子看起来都不是好糊弄的主,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司老板,要是跟他走了,哪还有出头之日?
葛招娣眼底闪过一丝狠光,装作没有听见宋引章和周寂的说话,抬眸看向赵盼儿和孙三娘,面露急色,竖起手指发誓道,“你们要是还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们签奴契!要是我再起坏心,要打要杀,你们随意!”
签奴契?
签了奴契,那便是卖身为奴,地位甚至比贱籍还要再低一些,可以任由主家打骂买卖,甚至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小姑娘为了能够留下,竟肯做到这般地步。
宋引章秀眉微颦,本想开口问盼儿姐要不要收留对方,如果半遮面暂时不准备招人,她可以把小姑娘带去同福茶楼,当个跑堂打杂或是跟着戏班打杂都没什么问题。
却见孙三娘轻轻唤了声赵盼儿,同样露出怜悯与心疼之色。
赵盼儿微微颔首,瞥了眼旁边未曾表态的周寂,心中已有定夺。
“过来,你手给我看看。”
葛招娣眼前一亮,上前伸出双手。
赵盼儿看到她满手的灰尘和淤伤,挑眉道,“你除了揍人,手上的这些伤是在哪弄的?”
“卸货场。”葛招娣连忙补充道,“我一个人能扛四十斤的货。”
赵盼儿点点头,又问:“你说你叫葛招娣,那你还有个弟弟?”
葛招娣撇过头,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家的人都死光了!”
赵盼儿和孙三娘对视一眼,同情道:“你一个人来的东京?”
“没错,家遭了灾,哪儿有活做,我就上哪去。人家说东京赚得多,我就来了。我不仅能自个儿能养活自个儿,我还攒了不少钱呢。”
葛招娣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周寂闻言笑道,“那你既然攒了钱,为什么又说没钱赔吗?”
被周寂抓到言辞破绽,葛招娣这才意识说错了话,支支吾吾的补救道:“我本来是还有点钱,可我打了人,得赔药钱,因为这事,码头也不让我干活了……”
说到这里,葛招娣唯恐周寂会在这一话题深究下去,连忙绕开话题道:“我做事勤快,会打算盘,吃得又少,还有把柄抓在你们手里头,雇我不比别人强?”
“她说的好像还蛮有道理的。”孙三娘原本就对葛招娣充满同情,凑近赵盼儿小声应和道。
宋引章沉吟片刻,罕见的没有再征求赵盼儿意见,上前一步直接开口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开支,眼下茶坊生意有我们三人差不多足够,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在同福茶楼做工,平时在大堂跑堂打杂,闲时跟着戏班学点东西,将来怎样都能混口饭吃。”
赵盼儿看着一向和孙三娘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宋引章从肩膀旁边走过,心头突然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情绪。
就好比一个学习中等的留级生成天和班里的差生混在一起,凭借着‘优异的成绩’成为圈子的中心。
依靠自己和这些差生的对比,来维系自己的‘尊严’和‘自信’。
突然有天,一向奉自己为大哥的小跟班突然开始奋进,不知不觉从跟在自己身后,变成了站在自己身边。
那种好似因自卑和不安而扭曲的掌控欲让她感到被人冒犯的恼怒,却又因‘维持自身气度’‘保持姐妹眼里的人设’勉强露出一点笑容,转头看向葛招娣。
葛招娣看了两人一眼,隐隐意识到,这家半遮面虽是面前三姐妹所开,但主事的赵娘子和孙三娘似乎更加亲近一些......而旁边的宋娘子,似乎被排挤在‘小圈子’外面。
明明三个人的宿舍,却建了两个群。
隐去眼底的精光,葛招娣知道孙三娘喜欢她直爽不遮掩的说话方式,而同福茶楼与半遮面在宋引章眼里都是自己家店,而在孙三娘、赵盼儿眼里,却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
二对一,葛招娣毫不犹豫的选择站队,于是仰起头,一脸倔强道,“我葛招娣恩怨分明,给你们惹下麻烦,所以才要留下弥补的。才不去什么同福茶楼呢!”
赵盼儿面带从容,上前一步走到葛招娣与宋引章之间道,“关于茶坊生意,引章不必担心,我已经和教坊的张好好搭上了伙,让她帮忙在恩客之间推送三娘的果子,再加上过些天的萧相大寿,只要你能一曲名动京城,想必之后我们忙都忙不过来。”
好好姐?盼儿姐什么时候和好好姐搭上的呀?
宋引章满脸疑惑,但见看到赵盼儿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笑道:“盼儿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呢。”
赵盼儿微微颔首,跟孙三娘交换了眼神,看向葛招娣道:“成吧,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