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老家在辽宁本溪的石桥子镇的红旗沟,这里现在还住着段云舅姥爷一家人。
记忆中段云上次回老家过年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之后就再无回去过。
艰苦年代,老家人多次接济过的段云一家,在那个国人普遍吃不饱的困难时期,舅姥爷曾经一年两次给段云一家送过几袋子的高粱米和玉米,也正是靠着这些粮食,段云一家才过的不难么艰辛。
这些年母亲和老家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今年赶上段云返城在厂里上了班,所以高秀芝决定回老家看看。
高秀芝这次带了一些大兴当地的特产,两袋子的杏干,一桶胡麻油,要不是行李太多的话,高秀芝还会带更多的土特产过来。
不过对段云而言,他嫌这些东西带着麻烦,在他看来,钱和粮票是最实惠的,走之前,他在黑市上换了两百多斤的粮票,现金也带了几百块,有这么多钱,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和老家的人过个好年了。
坐了整整两天三夜的火车后,段云一家终于在本溪车站下了车。
下了火车,段云就感觉到了迎面一阵寒风带着的彻骨寒意。
大兴虽然也是北方城市,但比起东北这边,总还是要暖和一些的,可尽管这里很冷,但看到房顶和站台上的皑皑白雪,心头还是带着几分兴奋的。
随后,他们乘坐公交,又搭了一段老乡的驴车,最终在临近太阳落山的时候,到了舅老爷家。
“小云都这么高了,小芳现在也成大姑娘了……”
站在村口迎接段云一家三口的正是舅老爷高庆平。
段云的舅姥爷高庆平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身材魁梧而高大,虽然已经年过六十,身体却看起来依旧硬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高庆平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如今儿女都已经成家,两个儿子如今在本溪钢铁厂上班,女儿也都出嫁,除了大女儿嫁到了相隔不远的孟家村,另外两个女儿如今也都嫁给了本溪钢铁厂的工人。
收到高秀芝的电报后,高庆平一家就提前做好了准备。
高庆平在村里有一排泥草房,篱笆院子很大,中间是一口轱辘井,院落边上还有一个石碾子和用泥草搭成的鸡窝,屋头挂着玉米,满满的生活气息。
段云一家被安顿到了东边的一间屋子中,里面已经提前收拾的干干净净,房顶是刚刚糊过棚子的。
糊棚是上个世纪70年代东北农村比较常见的装饰活儿,和现在装饰房屋顶棚有相似之处。
房子盖起来了,但是在屋里一抬头就看见房梁总不是个事儿,既不雅观,也不卫生,于是,凡是日子能过得去且爱干净的人家就吊个棚,当然,所吊的棚自然不是什么天花板之类的,再说了,那时候的农村也弄不起这个。一些人家图省事就在屋内扯了一大块塑料布当顶棚,而更多的人家则是用高粱秆儿抹黄泥来吊棚。
吊棚后,再找来一些废报纸和书纸啥的往上一糊,就成了所谓的糊棚。糊棚可是件手艺活儿,来不得半点马虎。那时,东北有几种人很吃香:一司仪二木匠三瓦工四阴阳,这糊棚的应该排在第五位吧。
高庆平丧偶多年,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几个儿女也经常轮流照顾,想如今过年,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孩子也都会回村里过年,一家人团团圆圆,显得非常热闹。
在段云看来,农村的年味似乎要比城市的年味要浓很多。
腊月二十七,在段云一家进入村子的第二天,舅姥爷高庆平就开始在院子里宰年猪了。
宰杀年猪是东北农村过年很重要的活动,猪一定要在腊月最冷的日子宰杀,主要是方便储存,天气稍热肉就会坏掉。
这年猪就算是村里人过年最主要的肉类来源。
杀猪是一件费事的时期,需要请邻居合力完成,肥猪杀完,会赠与帮忙杀猪的邻居一些肉,这就使杀猪菜多了一些社交属性。杀猪菜物尽其用,各个部位的肉、骨头、内脏甚至血液都是重要的食材。
杀猪菜里面有一道著名的菜是血肠,大盆放少许盐水,杀猪时候接着放出来的血,搅拌血液防止凝固,加入少许调料后灌入肠衣即可。除了血肠,还有用凝固的血块制成的血豆腐,或者直接蒸猪血做成一道菜的。血虽然是辅助,可是无论任何版本的杀猪菜,血肠都是必不可少的美食,酸菜白肉血肠自不必说,单独的蒸血肠,蘸酱油蒜泥,也是解馋的美味。
比杀猪烩菜更进阶的是酸菜白肉,所用的白肉其实就是猪脖子处的槽头肉,这块肉算是猪身上最肥美,最嫩的一块肉,这年头人们普遍缺油水,一年到头吃不到几次肉,而这道菜中滑嫩的槽头肉被切成几近透明的肉片,配上东北特有的酸菜,吃起来令人大呼过瘾。
进入腊月,除了杀年猪,家家还要包粘豆包,这是北方人最喜欢吃的主食之一。黑土地盛产黄米,将黄米淘好,碾压成粉,过筛后调成面,在热炕头温发适度,然后包进烀熟的红小豆豆馅,一个豆包就包成了。无论蒸食或者油煎,都香极了。旧时包豆包都要老奶奶领着大姑娘小媳妇们一起干,为防止困倦,老人就一边包一边讲“瞎话”,就有了“冬包豆包讲鬼怪”这句俗语。
至于酒水,当地都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