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我如今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梦见和我一起出营的那四百多人。他们相信副将的命令,齐齐守在黑山口,即使知道对面烟尘太大情况不对,也不肯后退一步……这实在是太愚蠢了。”
若干人的声音哽咽着:“我回去求援的举动,实在太愚蠢了。我当初就应该带着我的家奴去前面打探清楚敌情,然后建议副将撤退的。我为什么会自负能搬来救兵呢?就因为我是若干家的子孙?还是因为我的几个家奴?”
“不……没有人看中你这个。他们要的是军情,是军功,是唾手可及的人情回报。我只不过是一个一转都没有的小卒子,我居然觉得自己能搬来救兵……”
他一回忆起自己走投无路的拼命求着别人的那个场景,就有无法喘过气来的冲动。他虽然知道大魏一切以军功为重,却不知道为了军功的归属,人和人之间已经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魏,究竟是用多少这样牺牲的先锋部队换来的名声?
“这一次,我不会回去求援的。”他跨上马,重新握住鞍绳。“我不会回去。如果再这样重复一次当初的错误,这些牧民就要死的和我的那些火伴一般,只能等来打扫战场的队伍。”
“花木兰,请助我一臂之力吧。我去说服那些牧民,你来替我带领这些牧人。这一次,我是元帅,你是将军,那些牧民就是我们的士卒……”
他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以往许多次恳求她时的表情。
“我很会指挥,真的。即使对方只是柔弱的羊羔……”
‘其实我也只指挥过羊羔。’
‘可是我看过很多兵书。《孙子兵法》、《战略》、甚至是《便宜十六策》,我从小就在研读。’
哪怕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我也想堂堂正正的用自己的力量击退柔然人,替火长他们报仇。
我没有卓绝的武艺,过人的本能,可是我是若干洞的子孙,我绝不是庸人!
若干人的胸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那火焰烧的如此凶猛,几乎要撩穿他的心肺,向外喷薄而出。
“请帮帮我!”
若干人在马上低下头去,双手掌心向上摊开,行了个鲜卑人的大礼。
花木兰没有立刻回复若干人,而是抬头望向了天。
她想到了自己暗暗决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本事之后,干的最鲁莽的那一件事:
——劝说突贵回军救王将军的队伍。
无论她说的多好听,和突贵的解释多么的站得住跟脚,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她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救阿单志奇而已。
每个人都有私心,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认识的人交付私心。也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做出各种美化和诠释,试图让它变得合理且容易打动人心。
若干人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当时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突贵的时候,不也是这些说法,不也是这样的表情吗?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兵,一个没落家族的后人,居然说自己很会指挥,即使被指挥的对象弱的像是羊羔……
这其中的说服力,和“我虽然没有见过天底下最美的美女,但只要我见到了对方,她就会臣服与我”一般可笑。
她不该答应这可笑的请求的。
这若干人是傻子,还是个疯子不是吗?
答应陪他来探查敕勒川,她也已经跟着疯狂了一次了。
她可是要“活着回去”的人,怎么能自找危险?
花木兰在心里做出了决定,便收了收下巴,微微启齿道:“我……”
我不能……
若干人的双手依然保持着礼敬的姿势,他的肩膀因为肌肉的紧张和情绪的压抑正在微微的发抖。
他的四个家奴犹如无声的铜墙铁壁一般守卫在他的身后,仿佛他所指挥的道路即使是刀枪剑林,也依然会无怨无悔的踏出去。
‘我不能的。’
‘我不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不能……”
那一次,她跪地苦求突贵时,是什么心情?
突贵的副将为她说话时,她那种感激是什么心情?
为了救人而进行的修饰,难道真的就是一种错误吗?
为了私心而进行的冒险,难道真的就是一种鲁莽吗?
她那时的绝望、挣扎、犹豫、期待,以及孤注一掷的虚张声势,都历历在目。
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啊,怎么能忘了呢?
“我不能不……”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
“去你的,花木兰,你一定是疯了!”
“我不能不帮你……”
她抬起头,像是自己也害怕自己后悔似得快速说道:
“若干人,按你想做的事情去干吧。”
可以看得出来,花木兰会这般轻易的同意了他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想法,就连若干人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
所以他在和花木兰策马狂奔前往最近一处牧民聚集之地的时候,忍不住骑在马上大声吼问:
“花木兰,你为什么会愿意帮我?难不成你看出我这个人不是凡人,所以……”
“你想的太多了。”
花木兰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