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璎珞跪的柔顺而谦恭,马氏盯着璎珞却面沉如水,眼神犀利,见她神情恭顺,微微咬着唇,低垂的睫毛不住的颤抖,隐含胆怯,明明身子已经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却还跪的笔直不敢倒下,一时间她倒分不清这个孙女是当真害怕,还是装的。
只她旁观者清,要她相信这个孙女是个软弱可欺的,宋氏几次倒霉都是巧合,她便白长了这个岁数。
马氏突然冷哼一声,碰的一下将手中的茶盏丢在了一旁填漆描金边的檀木炕桌上,冷声道:“陷害嫡母,迫害嫡妹,刚一回来便惹地风波不断,哼,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扮什么柔弱无辜,没那个必要!”
璎珞身子不住摇晃,也没装柔弱无害的意思,她也知道在老夫人面前没装的必要性,那时候她能糊弄住宋氏不过是宋氏太了解以前的苏璎珞,大意轻敌之故。
而老夫人根本就没见过以前那个处处受欺的窝囊废苏璎珞,却只见证了宋氏和苏瑛珍“被害”的过程,先入为主便觉着她是个工于心计,阴险狡诈之辈,又怎么是她随便装装可怜无辜就能糊弄的?
她之所以表现的恭顺又摇摇欲坠,只是想告诉马氏,她大病初愈,身体支撑不住,马氏若不想她一回来便落得个苛待孙女的恶名,最好便莫想着现在就给她吃下马威。
故此马氏的话璎珞并未分辨一字半句,只是身子又晃了晃,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马氏见她跪着不说话,不禁诧异地蹙眉,遂冷哼一声,道:“不说话?是无话可说,还是认了罪名?亦或是在心中诅咒我老太婆?”
璎珞这才抬起头来瞧了眼马氏,又垂头道:“迫害嫡母,陷害嫡妹,这罪名太重,孙女不敢认,只祖母是长辈,祖母这般说,孙女也不敢强辩,以免气坏了祖母。孙女更不敢诅咒怨怼祖母,自来亲疏有别,本便是人之常情,孙女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怨祖母,且因孙女并非全然无辜,故此便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璎珞的这些话说的不卑不亢,面上神情沉静无比,倒是令马氏愣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璎珞竟会竟敢这般都挑明了。
她一时盯着璎珞倒说不出话来了,只觉被气的堵心堵肺的难受,半响才一拍炕桌,道:“你还不敢强辩?!我不过说上一句,你便能说上一大串,当真是伶俐的很啊!这般伶牙俐齿,你可还有半点女子该有了柔顺贤淑?!”
璎珞却是欠了欠身,道:“谨遵祖母训斥,孙女不再辩驳便是。”
“你!”马氏抬手指着璎珞,脸上肌肉都抖动了起来,眯着眼道,“好一个句句不顶撞,却句句含针夹棒的孝顺孙女!罢了,你这种孙女我没福享受这个孝心,以后你也不必到我这里来晨昏定省,我只当没你这个孙女便罢,下去吧。”
这古代百事孝为先,倘若她不能来给老夫人晨昏定省那可真是名声一差到底了,这对于一个内宅姑娘来说等于是将人往死路上推,可听到这话,璎珞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一派平静。
马氏正吃惊,就见璎珞缓缓地将衣袖一点点撩了起来,露出手臂上斑斑点点的陈年旧伤来,道:“虽祖母已厌弃于孙女,可孙女还是想告诉祖母,世间万事有因方才有果,孙女自问为人坦荡磊落,不欺暗室,也还算恩怨分明,还请祖母明辨。”
璎珞的肌肤很白皙细腻,当真是肌白如雪,滑腻如脂,故此便显得那些伤痕格外的触目惊心,阳光从一排五楹的格子窗投过来,将那斑斑点点的伤痕映照的狰狞而骇人,这种伤疤出现在外头男人身上也便罢了,就这么呈现在一个内宅大家闺秀的身上,那当真是碍眼刺目,令人心惊心寒。
马氏万没想到宋氏竟然真敢如此磋磨庶女,竟然能愚蠢成这个样子,盯着璎珞两边手臂,一时间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已紧紧握了起来,上头老筋崩显,片刻才沉声道:“我累了,退下吧。”
璎珞这才又欠了欠身,从容地收回手臂,放下袖子,自行站起身来,又福了福身方才退出了屋子。
她出去,马氏却是抄起炕桌上放着的粉彩莲花茶盏愤怒异常地摔在了地上,瓷器四分五裂,惊地伺候的大丫鬟松枝忙跪在了地上,道:“老夫人息怒,五姑娘不过是小辈,便有不懂事的地方,老夫人慢慢教导便是,又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倒是站在马氏身边的段嬷嬷冲松枝摆手道:“你先下去。”
松枝这才爬起身,快步退了下去,段嬷嬷瞧着怒得银牙紧咬的马氏道:“三夫人许是一时糊涂……”
松枝只以为老夫人是生五姑娘的气,可段嬷嬷却清楚,五姑娘不过刚刚回来,就只才见老夫人一面,便是有些个不服管教,可也不至于就将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
人都是感情动物,那不曾入心的人,即便是做了再叫人气恨的事情,最多生些气还回去便是,哪里值当如此激动难平。段嬷嬷看,老夫人这瞧着倒是气怒失望震惊来的更多一些。
果然段嬷嬷的话令马氏沉哼了一声,打断道:“一时糊涂?简直蠢货!她这是要毁了侯府的门风吗?竟然留下这样的把柄,那孩子一身的伤将来便不嫁人了吗?这嫁出去,带着这么一身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