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可曾听说过裴盈。”
裴盈,当年的大周第一美人,身世坎坷,小时候在街边被百花楼的姑姑相中,买了回去。
等到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其才华与美貌深得长安城权贵追捧,世家公子皆为其纂诗吟赋,只为求得与之相见。
魏云珠也曾在宫廷春日宴上,听其他人议论过。
“微臣母亲真的很好,从前再艰难的时候,只要她在,微臣都不觉得苦,可她眼光真的很差,竟然信了那畜牲的话……”
裴寂说话间的调子,带着一股凄凉,可却从容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那个男人他用花言巧语骗了微臣母亲,母亲信了,抛弃一切,怀着我,情愿一辈子待在一处永不见光明的后院。”
他的眼神莫名飘向远方:“那天,半个月未归的人突然出现,又对着母亲动手了,后来,微臣去医馆大门,磕了数不清的响头,才请来郎中。”
他的语调过分平稳,可魏云珠却听的伤心,她一向最听不得悲伤的故事。
“可郎中到了,人却走了……”
听到这儿,魏云珠下意识触摸琵琶,仿佛再度见到了那惊才绝艳的少女。
她眼角的泪水不自觉流下:“所以你才会杀了那个男人。”
裴寂缓缓回过身子,点了点头。
“后……后来呢?”
魏云珠静静的望着黑暗中裴寂的眼眸。
“后来?”裴寂顿了顿。
后来,在那飘雪的夜晚,他顶着骇人的狂风,进了那人的房间。
手提一把生锈的砍刀,就在他惊恐的眼神下,直戳向心脏,鲜血飞溅。
一刀又一刀,他仿佛地狱的使者,没有丝毫手软,将那人变成了一滩烂泥!
年仅十五岁的裴寂,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当年目睹过此间的人,都说,他是一条冷血的毒蛇,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后来,微臣被人压送进官府,成了待发配的罪籍命犯,拼死从发配途中逃出来后,又被辗转卖给斗兽场,成了奴隶,再后来的事郡主应该都知道了。”他淡淡的回答。
其实后来还有很多很多事,可小郡主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了,再讲下去,她的眼睛会哭瞎。
裴寂上前一步,瞧着泪眼婆娑的少女,轻轻将她冰冷的手攥入掌心:“都过去了,怎么哭了。”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的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还想问些什么,却是泣不成声。
男人看在眼里,手臂微微用力,温柔无比的将少女拥入怀中。
魏云珠低泣着靠在男人的胸膛,只觉得胸腔处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压着,叫她难受极了。
“好了,郡主再哭的话,微臣真的会心疼,为微臣这样卑贱的人哭,多不值得。”
魏云珠下意识摇了摇头,其实在她心里,他从不卑贱。
男人伸手拍着少女的后背,垂眼瞧着她的发丝:“在郡主心里,微臣一定很坏吧。”
魏云珠一边抽泣,一边有些不理解他的话,便扬起深埋的脑袋,望向他。
“微臣母亲是个命苦的人,明明受了很多苦,可她总告诉微臣,‘寂儿,做人一定要善良,凡事问心无愧便好‘,可她善良了半辈子,最后却不得善终,所以微臣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要做个善良的人。”
话毕,他伸手捧起少女满是泪痕的娇小脸颊:“微臣给郡主弹琵琶吧。”
少女终于停止了啜泣,认真的点了点头。
裴寂弹奏的一曲《伶仃谣》,凄美哀怨,彷若那乱世的浮萍,无助漂泊,最终魄消魂散。
“从前,微臣觉得自己是无根的浮萍,做事从来不管不顾,无所顾忌,可现在不同了,微臣有了郡主,便有了家……”
家?
在魏云珠心里,她的家在皇宫,在有阿姐的地方。可裴寂明明只当自己是玩物,可为何又要这样说?
“郡主知道微臣当年是因为什么,冒死也要在流放途中逃出来,不择手段也要爬到现在这个位子?”
想要一雪前耻?还是为了金钱,权势?
魏云珠思索片刻,但还是摇了摇头。
裴寂放下琵琶,嘴角勾起一个柔情的弧度:“是因为郡主呢。”
魏云珠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
自己第一次见到裴寂,他就已经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了,怎么可能是为了自己。
而且她也从不曾记得,自己从前和裴寂有过什么交集,无非就是宫廷宴会上偶然的见面,以及擦肩而过时疏离的回礼,她甚至不明白,他为何固执的想得到自己。
裴寂瞧着少女疑惑的模样,一副了然的神情。
当年,他杀了那人后,被打得奄奄一息,拼死逃出来时已经殚精力竭,可那个时候郡主出现了,她救了自己。
惊鸿一瞥,这才成就了如今的他。
他明白,郡主不会记得那些事,因为天性善良的小郡主,救济过无数人,他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次。
有什么值得记呢?
可他不在乎,他自己记得就好。
“微臣再带郡主去一个地方。”他紧紧执起少女的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