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担任礼部侍郎是在长安的事,如今对方的官位是个闲职司马。“司马可在此处?”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责备自己缺乏定力——他多少年说话没结巴过了?
实际上,萧欥的担心完全是多余。虽然他自觉得破绽很多,但他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所以什么眼直耳热,元非晚一点都没看出来。至于那个停顿,也被她当做正常——普通人第一次见她这张脸,大多话都不会说了,一个停顿算什么?
“家严刚刚上山,去了宁阳书院。若有急事,便请郎君沿路上去,或许能碰上。”她简洁回答,盼望对方自己识趣离开。虽然她觉得对方如此镇定,肯定不是一般人,但现在显然不是她发挥好奇心的时机。
可萧欥动都没动。
如果说他去宋平县是为了实地考察安南都护吴炜为人的话,到嘉宁县则就是完全为了元光耀和顾东隅。这两人同为德贞四年的进士,诗词文章均属一流,难得还同样办事漂亮、两袖清风,素来有“不负德贞”的美称。
要不是朋党倾轧,两人这时候早该做到正一品大员。但话说回来,要不是朋党倾轧,这样的人才也轮不到他来捡漏。
不论是从礼仪角度还是利益角度,元非晚的话一点都没错。然而,萧欥就是有些迟疑。他几乎能确定,卢阳明口中的芷溪就是他面前的人,可他却想不出一句半句的理由,好结识这位落落大方的少女。
德王萧欥,五岁练剑,六岁骑马。等到十岁时,除去力道,一手弓箭和长剑已然出神入化。再到十三岁,他临危受命,代替太子去凉府做监军。
监军是个虚职,派他去,原本只是为平定甘州内乱的人心。然而,在兵荒马乱的陇右道呆久了,吐蕃打过,回纥打过,沙陀打过,突厥当然也打过,愣是把他从一个身娇体贵、五谷不分的皇子磨炼成了个醉卧沙场君莫笑的常胜将军。
所有人都必须承认,以萧欥目前为止的人生经历,不说辉煌无匹,也能称得上可圈可点。可所有人也不会想到——包括萧欥自己——他十八年来的最大失败,竟然是没有学会任何一种搭讪技巧!
萧欥后悔了。他就该把卢阳明一起带出来!虽然那家伙舞刀弄枪的技巧一般般,但脑子活络,嘴巴又甜,肯定知道怎么套近乎!
“郎君?”见人久久不动,脚下和生了根似的,元非晚不由得把他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就看出了点问题——这马,还有这衣服,好像就是她之前从帘缝里看到的那个?
不对,那玉鱼佩呢?
听到元非晚的声音,萧欥这才意识到,他一不小心又走了个神。照正常礼仪,他的确应该马上离开。但他不甘心——想也知道,他这次是碰上元家搬家的空当,才会直接和元非晚打照面;如果这次不能认识,等下次机会要等到何年何月去?
萧欥有心直接询问,又怕自己太冒失。唐突佳人不说,还显得他自己像个登徒子。毕竟,这位元家宝树一看就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那种,打交道的方式怎么能和笑谈渴饮血的兵士们相提并论?
可也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萧欥绞尽脑汁,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暂避,因为目前实在不合适。来日方长,他既然知道传言非虚,就有的是时间准备。等到下次,定然就能做到最好。
什么?可能没有下次?没有也要制造一个出来!他箭无虚发的名头,难道是白叫的吗?
想到这里,萧欥略一点头,可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多谢娘子告知,我这就去看看。”
元非晚没在萧欥腰间找到玉鱼,一抬头,却捕捉到他眼中闪过一道隐约流光。这人见了她,似乎并不像面上那样平静无波啊……她现在真的相当怀疑,此人的面部神经是不是已经坏死了。
真可惜,明明身材挺拔,还有一张不错的脸,结果一直是个一百零一号表情,简直暴殄天物……
正当元非晚内心如此吐槽的时候,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这回,确实是元光耀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认识尚未成功,萧欥你仍需努力啊!
男主:【弯弓搭箭
作者:等等!第一眼就让你看到老婆的脸,不是已经很厚道了吗?
☆、第28章 怀璧
不管是元非晚还是萧欥,都不由暗暗出了口气。
对元非晚来说,她爹回来,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屋里去;对萧欥来说,有可以正儿八经谈话的对象,他就能找到更多机会拉近关系。
而元光耀只觉得惊诧。怎么他刚出去一阵子,楼外就多了个陌生人?晚儿怎么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