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也去过那了, 那我也就不瞒着了。”裴祖母叹了口气,“今日遇到这遭事,我也想通了, 这人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裴澈忙道:“祖母, 您身子骨硬朗着, 孙儿还要您看顾着才行。”
裴祖母笑了笑:“我知道澈儿你孝顺,不过生死有命,谁也说不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 为何祖母自病了一场之后, 便和你二叔他们离心了吗?”
“我原来有些不理解,可后头这桩桩件件,却叫我看清了他们,也怨不得祖母会远着他们。”裴澈有些黯然, 他以为的母慈子孝, 家和人安都是假的。
“是啊, 也是我这些年心软了, 想着他们虽蠢笨些, 到底和你流着一样的血, 有个帮衬也好。可没想到,竟把他们养得这样心大。”裴祖母沉下脸,想起了几年之前的那一次生病。
……
那一次生病, 正好在世杰的祭日,她因为心中悲痛, 每天都夜不能寐, 又恰逢变天受了凉, 某日早上只觉得心里一紧, 一下子就昏过去了。
这病和往日不同,叫什么惊悸之症,言下之意是说她这病是吓出来的,外面甚至还有风言风语说是裴先世子做的孽。她于病榻缠绵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好转,时不时地还会心绞痛,一发作就整个人恨不得死了。
府里请了许多大夫,都说这病难以治愈,最终还是太医开了个方子,不过他说这方子要千年人参为药引,此物能安神固魂,治这惊悸之症再好不过了。
千年人参在她们这样的家世面前,其实也算不得稀奇。可这到底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偏偏在她需要的时候,整个梁京包括周边的府城都找不到。
裴祖母能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她很怕自己哪天睡下就起不来了。其实她倒不是怕死,她是担心自己死了,澈儿便无依无靠了。
他在这府中占了长,可偏偏如今的国公爷却是他那庶出的二叔,虽说他曾于祖宗牌位前立过誓,称自己一定会将国公的位置交还给澈儿,可自古以来背信弃义者不知凡几,她活着或许还能牵制,死了就说不好了。纵使他现在再好,也好不过裴澈自己当家不受磋磨。
想到这里,裴祖母便决定要在自己死之前将此事解决掉。于是,某一日身体好些了,她特意把老二老三老四一起叫到床前。
这三人对她这嫡母向来敬重,此刻站在床前一个个都表着孝心,言辞恳切的样子,似乎希望生病的是他们一样。
裴祖母老怀安慰,想着自己多年培养,也算有所收获。和他们说了一些话后,裴祖母切入正题,提到了爵位的事。
裴二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愣住了。待回过神时,满口都是什么只要裴澈学业有成就会实现当初的诺言之类的。
裴祖母有些不满,学业有成这明显是个托词,学到什么时候才叫学业有成呢?举人?进士?
她沉下脸,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心口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这痛来的既快又猛,让她无法承受,直接晕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还在她房里。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就睁不开。她一时惶恐,只知道和自己的身体抗争,根本就无心听他们说了什么。
直到,高嬷嬷出去催大夫,他们的话里出现了“裴澈”这两个字,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二哥,难不成你还真要把国公的位置让给裴澈那个毛头小子?自从爹死了,这个家就是你撑起来的,她凭什么一句话就让你让位?”瞅着高嬷嬷离开,裴三便开口了,他与裴二一直交好,这次也出来打抱不平了。
裴二无奈地笑道:“母亲已经发话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二哥,话不是这么说。即便是母亲,也要讲道理,这国公府当初无人支撑时她想起了你,现在裴澈长大了就让你还回去,这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吗?再说了,律法上也没写明,庶子就一定不能继承家业。”裴四不甘示弱,也跟着说了起来。
“可是,嫡支尚有人在……”裴二的声音有些犹豫。
“那又如何,母亲眼看着就不行了,单凭裴澈那小子又能翻出什么风浪?”裴三轻蔑地说,言辞间似乎很瞧不起裴澈。
“唉,话不能这样说。就说咱们府里同意,冯家又岂能善罢甘休?”裴二还有一个顾虑。
裴三道:“冯家?姓冯的就算再厉害,难道还能插手别人的家事不成?再说了,母亲整日拘着裴澈不肯他同那边来往,时日久了,冯家还会把他当一回事吗?你只需要拖着,等母亲……就好了。”
裴祖母听完他们的对话,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样,心痛到无法呼吸。她将世杰的死迁怒于冯家,所以不让澈儿同他们有过多往来。如今她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害得澈儿腹背受敌,竟落入这般孤立无援的状态,都怪她啊!
等她再次醒来时,那三人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对她嘘寒问暖,小心照顾。裴祖母很想和他们撕破脸,可她又怕逼得太紧致使他们狗急跳墙,于是不敢轻举妄动,只私底下派人去联系冯老爷子,希望他能趁她还活着,为裴澈出头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