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多次,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接近,她心跳如鼓擂。
她身上都是伤,眼睛却亮,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手指搭在鼻尖,挡住这外溢的笑容。
动作间不小心扯到肩膀的伤,疼得路洐野重重“嘶”了个气音,掏出一支细烟,只是刁着,没有点燃。
麻药劲过去,肉都在一跳一跳着疼,可是这份疼痛,对路洐野却是天大的惊喜。
让她甚至想要感谢命运。
她回来已经三天,回到了她做梦都会舍不得醒的这一年。
这一年,她在陌生偏远的县城里,刚读高三,跟家里彻底决裂,与父亲抗争,跟保镖打架到住院,右臂石膏绑了一个月,可她认识了易钦枝。
因为有易钦枝的存在,与她相关的一切回忆,都变得明媚珍贵起来。
最初醒来的狂喜之后,路洐野患得患失,她不敢联系朋友问情况,不敢去找易钦枝,她完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在医院等着。
她怕一切只是臆想,暗喜着,却也惶恐着。在真的见到易钦枝之前,不能出一点纰漏,她要重复第一次见面的时间点。
这几日晚上,她会在渭中家属院下徘徊,五层的房子有些老旧,外墙壁上布满爬墙虎,枯黄和油绿的叶子混在一起,望着四楼窗户透出的暖黄灯光,她几乎热泪盈眶。
没有想到,她真的再次回来了。
她死在27岁,死于胃癌,这点路洐野自己一点不意外。
那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五年,她事业有成资产颇丰,自从高中毕业后,便与易钦枝没了交集,易老师送走一批批学生,路洐野以为,她只是其中一个,没什么特殊。
明面上有近十年没再见过,有人组织同学聚会,路洐野也会推脱不去,她不知道在怕什么,总是想她,却不敢见她。
路洐野只会私底下,悄悄了解易钦枝的近况,远远关注着她,想触碰,又缩回手。
心理问题自八岁起,一直伴随着路洐野,只是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到最后,她放弃服药,同时也吃不下东西。
有时想着易钦枝,看着她最新的照片,强迫自己咽下食物,她像遥远的药,是路洐野找到最后救赎。
但是即便咽下去,也会呕吐,路洐野的情绪也时好时坏,她知道,身体出现很大的问题。
几个好友为她办了葬礼,来的都是朋友和商业伙伴。
没想到她也会来,贯爱穿白裙子的易老师,在那个夏天,穿了一身黑,站在人群中,参加了她的葬礼。
路洐野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心中执念太深,哪怕死了也舍不得放开。
她没有消失,也不怕太阳,看着大家在追悼她,看易钦枝一贯清冷的眼睛泛着水光,她竟有种得逞般的满足。
灵魂状态浑浑噩噩,只知道跟着易钦枝
看易钦枝去给她扫墓,大小节日都会去,常常是在傍晚,她会捧一束纯白的菊花,轻轻放在前面,不说话,温柔地拂拭墓碑。
她总是穿一身黑来,路洐野想看她穿白裙子。
一直都是这样,易钦枝不经意间释放的温柔,会让路洐野彻底放弃抵抗,甘愿溺死其中。
路洐野看她继续当班主任,盯晨读守晚自习,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看她,路洐野还算满足。
可有一天晚自习后,下了很大的雨,易钦枝等雨停,在办公室改试卷。雨总也不停,近十一点了,她便用书挡着,反正过条马路,走几步就到家属院。
路口易钦枝等红灯,到了绿灯她才走的,路洐野看着,她明明没有做错,却被一辆不知从哪拐来,疾驰的货车撞飞。
那天的雨真大,一下就把血冲开大片,货车却没有停留,路洐野怎样尝试,也抱不到她。
像被迎头敲了一个棒喝,身体突然一弹,睡前高坠般,路洐野惊醒便是在医院里,她十八岁这一年。
终于到下午第二节语文课的时间,教室里,易钦枝背过身在写板书。
她听到后门开合的声音,转过身,正看到一个皮肤很白,高挑的女生走进来,她没背书包,左手插在裤兜,腿很细长,每走一步,像脚下带风。
女生旁若无人走进来,右边胳膊绑着石膏,一根纱布吊着挂在脖子上,她不怕冷一样,穿了件宽松简单的白t,黑色裤子,脚下是蓝白双拼的板鞋。
脸上脖子上,以及露出来的脚踝,都有伤,青一块紫一块,右边脸颊还红肿着。
受了不轻的伤,本应该狼狈脆弱的伤患,却走出了肆意不羁的步伐。
没有看讲台上的人,径直往座位上去,正是旷课四天的路洐野。
染了烟灰蓝的发色,两边还有几缕挑染,一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黑色的耳钉。
“路洐野”,易钦枝叫住她,即使有些动怒,她的语调也是淡淡,“站住。”
“迟到要打报告”,易钦枝说。
路洐野站定,抬头看向讲台,隔着整个班级遥遥对视。
明明是初秋,风吹开窗帘进来,却让路洐野觉得,全世界的春风,都在向她涌来。
心脏苏醒,由缓及重,咚咚地跳动。
久别重逢,故人归。
自打易钦枝叫出路洐野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