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个实心眼儿的。
吃过酒,这一行人被安置了歇晌。
其实媒人初次上门一般并不上来就提亲,而是打探一下女方人选到底如何,是否大体上符合男方家的基本要求,另外,也要探探女方家有什么想法,是否有结亲的意向等等,并不会涉及嫁娶正题。
而由于两家距离远,加上家里正经长辈是男人,相看人家姑娘的事也就托给媒婆了,凭着媒婆的嘴来回说,比如姑娘的容貌、性情、言谈、行事如何如何。尽管事前男女都认识,这个程序还是要的。所谓媒妁之言嘛!
不过,既然这个官媒能被请来做事,她就必然要设法把事情办成了,一来大部分人家都提前看对眼儿了,她只走个过场,帮着问一些不好出口的问题;二来她是挣谢媒钱的,不然她千里迢迢来做好人好事的不成!
歇过晌,张苍几个呆不住,要到后面的望云山上打猎去了,郝媒婆来到正厅与无名道长叙茶。楚溆同郝媒婆一起去跟无名道长打招呼,进门一抬眼就见到一身女子裙装打扮的石初樱正陪坐在无名道长身边。
石初樱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粉白色的罗裙,穿上一双粉白缀珠的绣鞋,裙腰上挂了雕蔷薇花的白玉压裙佩,下面垂着一缕粉紫色的丝绦。
头发好歹挽了个垂挂髻,插了两只宝光莹莹的珠钗,又簪了两朵珠花。耳朵上还是那对儿莹石耳坠子,手腕上套了只剔透的白玉镯子。
鸭蛋脸,雪花一般的肌肤,杏眼清澈明亮,鼻梁秀美挺直,樱唇粉嫩水润,啧啧,郝媒婆赞叹道:这哪里是个采药的村姑,分明是大家子里出来的闺秀!
石初樱心话,我捯持了半天,要是一点效果没有,那不是白费力了?费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干的。
而楚溆简直惊呆了,他是知道这丫头长得好,那也是她整日穿着行装,背着药篓的样子。如今突然换这么一身正经的女装,当真是“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楚溆的两只眼睛都要黏在石初樱身上拔不下来了好么。无名道长见状重重的咳了一声。石初樱也忍不住横了那人一眼,暗啐一声: 呆子!
打发走了楚溆,郝媒婆拉起石初樱的手,摸了又摸,直摸得石初樱心里发寒,担心她别是有什么怪癖,好在最后悄悄抽了出来,叠在膝上,装害羞。
“真是个好姑娘!”郝媒婆没发现似的,开场道:“我看着都爱得不行。姑娘今年多大了?”
石初樱抬眼看看无名道长,羞涩地说道:“十七了。”这年头除了及笄、及冠之类的大事,一般都按‘虚’岁算。
“真是个好年华。”郝媒婆拍拍她的手,又道:“听说你很识得些草药?”这时候的姑娘可以会女红,可以会琴棋书画,可以会厨艺,但要是做大夫,那就不怎么好了,江湖游医可是贱民。
“跟着爷爷学了一些,本来长在山里,哪有不认识草药的。”石初樱也不避讳。
这到也是,平头百姓还认识个甘草,杏仁,黄连,苦参的呢。有的人家生了病,甚至自己去山里采上一些草药,自己熬了吃,根本不用请大夫,也请不起。
何况人家生长在山里,认得草药这也算不得什么。
“这衣裳可真好看,是你自己做的?”
石初樱抿嘴一笑,“这可不是,倒是爷爷身上的是我做的。”石初樱这身衣裳是她上次去建州城的时候量身做的,倒是今天无名道长身上的袍子是她的手笔。
无名道长今天穿的是浅青色的直身道袍,没有什么纹绘,但是细葛布料,穿着舒适简单。郝媒婆细看了看,赞道:“手艺不错,针脚这般细密。”百姓的衣裳一般不许绣花纹饰,女子的衣物倒是不怎么限制,只要不是绣龙凤翟鸟这些过格的就成。
“姑娘本家还有什么人?父母是做什么的?”这年月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是两家子的事而不仅仅是两个人的是。尤其要打听明白双方三代直系血亲的来路,所以郝媒婆少不得问一问。
这个石初樱离开父母的时候是有记忆的,而且决定了把女儿的未来托付给了无名道长之后,石初樱她爹尽管匆忙,还是很是尽责的把这些合婚书中需要用的信息用黛石写给了无名道长。
无名道长捋捋胡子,说道:“她父亲是举人出身,祖父也曾作过县令,她外家也是书香之家,只这孩子可怜,赶上了那些年正闹倭寇,一家子逃难到了这里。
我们爷孙有缘,她爹娘便把她舍给我,带着两个大些的孩子走了。等将来有了机会,倒是可以去寻寻。只怕一时半会也不易找着。”
“啧啧!那可真是。咱们大楚,又有几个人没经过那场事儿的,多少家破人亡的,失散算不得什么,总有找着的机会。”
磕了半天牙,郝媒婆问道:“不知老先生想给姑娘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无名道长却沉吟了半晌,才说道:“这孩子从小跟着老夫在山里,没见过什么世面。性子单纯,最是善良心软不过。”
张苍如果此时在这的话,一定想不出来这究竟说的是谁了。
还单纯,心软?视毒蛇猛兽于无物,任何看上眼的东西都物尽其用,见过她这样心软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