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个不是很显眼的客栈下榻,君泠崖安顿好李千落后,便出外打听消息。
在来随州的路上,他的手下已经探听到,城内并没有与赵环御医相符之人,反而是城西郊外的破庙,住着一个疯老头,他精神不正常,总是疯言疯语,不知说些什么。曾经有人要拆掉破庙,却被疯老头发疯似的地赶跑,至此无人敢去招惹这个疯老头。而他恰好是十数年前来到随州的,与当时的起居舍人和御医离开皇宫的时间相吻合,因此手下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这个疯老头。
他的手下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去证明疯老人的身份,又不敢打草惊蛇,只将情况汇报给他,等待他的裁决。
等走到破庙时,老天爷已悄悄地挂起黑幕,他放耳一听,破庙里并无一人,身姿一展,如魅影般掠到了庙顶上,静候着猎物的归来。
月色愈发低迷,空气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双眼一眯,如隼般犀利的双眸,穿透雾气凝注前方。
有人来了。
那人步履粗重,似乎喝麻了舌头,走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几乎随时都能与大地亲密拥抱。
君泠崖伏低了身体,呼吸压得更轻,全神贯注地凝视那人的脸。
可惜那人长发乱成一团,挡住了大部分的脸颊,连胡须也凑热闹地浓密,完全看不清长的究竟什么模样,只有苍老的白发稍微暴露了他的年龄——君泠崖出宫前,弄来了起居舍人与赵御医的画像,但毕竟相隔了十数年,再英俊的脸也会被沧桑岁月磨出难看的皱纹,花了模样,更何况这两人还长了张让人一看就忘的普通脸。
仅仅从那人的举止,看不出来历。很快,那人便踱着散漫的醉步入了庙。
掀开破旧的砖瓦,君泠崖视线丝毫没有转移。
那人走到暗淡无色的佛像前,停住了。他不知在想什么,摇头晃脑了好些时候,突然低低地发生笑声,听起来像是苦笑。
那人跪在佛像面前,双手合十,低声喃着什么,君泠崖放耳一听,眉头不由得皱起。
“佛祖保佑,她能安息,在天上与心上人幸福。”
没头没脑的一段话,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令君泠崖更在意的是,那人的口气完全不像是一个疯子。他说话太顺畅了,语气也很平静,没有疯子那种偏激与疯狂的情绪。
那人拜完,拍拍膝前的灰尘站起,这下意识的动作,更让君泠崖肯定,这一定是个有素养的文化人,而不是乡间粗鄙大汉。也许他因为有什么苦衷,才落魄到这种地步,但与生俱来的高贵,没让他丢失爱干净的本心。
君泠崖已经迫不及待下去,面对面地质问疯老头的身份,可惜他不能急,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去等待。
随之等待的时间越长,他对疯老头的兴趣越高,因为他发现疯老头,真的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傻,甚至还能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只是在一切未成定局前,他还不能惊动疯老头。
他接连几日都去看疯老头,终于旁敲侧击地看出了一点门道——这个疯老头每天都会向佛祖祈祷,保佑一个人在天安好。而白日只要没人,就很正常,一旦见到人就疯疯癫癫地将过路人赶走,晚间都会离开破庙,回来时都摇摇晃晃,像喝了酒,但奇怪的是,身上并无酒味,就像特意清洗了一番似的。
一个穿着破烂的疯老头,白日又未曾乞讨,哪儿来的银钱去买酒?
疑问接连冒出,长久的等待让人焦躁不安,在没有新一步发现后,君泠崖决定赌一把,行动了。
那一夜,他突然出现在刚拜完的疯老头面前,沉着地喊了两个字。
“赵环。”
声音落下的时候,君泠崖没有意外地看到疯老头双肩抖了一抖。
他赌对了。
疯老头没有疯,甚至还很清醒,他每日晚上所祈福的对象,应当就是先后。
这仅仅是君泠崖的猜测,但他想,他一定猜对了——一位御医最后施救的对象,是回天乏术的先后,这不但是对其医术的否定,还是对其无能为力拯救生命的强烈冲击,那么其将毕生难以忘怀。
“你……你……”疯老头突然抱头大喊,“鬼,鬼!”他睁大眼,慌慌张张地随手抄起一块大破布,往君泠崖身上扇。
君泠崖轻松避过,气定神闲地道:“赵御医,你不必再装疯卖傻,我已观察你多日,今日来我只想问你一事。”
疯老头一怔,发狂似的地扑了上来,嘴里发出嘶吼:“滚,滚!”
君泠崖再次侧身避过:“我是代天子而来,查先后死因的。”
疯老头只有一瞬间的迟疑,又狂了起来,显然不相信君泠崖的话。
君泠崖万般无奈,又不敢做那撬开疯老头的嘴,逼他吐出只言片语的坏心事,只能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信物,递到疯老头的面前:“此乃天子的信物,您是朝中老臣,应当认得。”
疯老头像被掐住了咽喉,愕得发不出一个字。那是天子的贴身信物,只有亲近人——包括他,才知道。
看到疯老头眼中的戒备已收,君泠崖收回信物,开门见山地讲明了事情缘由,再道:“我意外看到方予为先后所著的起居注,得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