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如此,今日也是如此。
不知何时,倾城出现在了新房之中。
她仍旧是去了繁复外袍的模样,然而身上大红色的曲裾却没有换去,头上黄金镶嵌的明珠凤冠垂至眉心,她仍旧是最美的新娘的模样。
她的目光掠过满地渐渐干涸的乌黑色的血迹,最后平静地落在床上浑身颤抖的男人身上。
他似有所觉一般,浑身一震,而后,缓缓抬起头来,转过身。
目光触及她的那一刹那,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悸动和痴迷。
他也看到她的眼眶忽地一红,只是,她自己一定以为自己假装得很好,仍是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的唇角早已满是漆黑的毒血,脸色青白,唇色乌紫。被压制不成,一瞬爆发的毒发非常快,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他直直凝着她,仿佛在贪恋地多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哑声问她:“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倾城眼睛里有水光,在烛光下尤其明显,她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只是径自笑着,“不亲眼看着你死去,我不甘心。”
☆、第059章
“不亲眼看着你死去,我不甘心。”
苏墨弦只觉脏腑中早已痛得麻木,再无知觉。他凝着倾城,眼睛里的笑不知是绝望还是临死的贪念。
倾城盈盈而立,笑吟吟地望着他。两人眼波相交,似情人间最刻骨的缠绵不舍,却更似一段孽缘,一双怨偶,至死方休。
他笑,“也好,你能回来,其实我心里是高兴的。”
倾城的脸被烛光映成一片惨白,大红的嫁衣也不能让她看起来稍微好些。但是她自己没有办法看到,只能强撑着唇角的笑意,仿佛是世间最合格的复仇者,静静看着自己的仇人一点一点地死去。
苏墨弦朝她伸出手,“倾城,过来我这里,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倾城立在原地没动,整个人除了唇角噙着的笑,什么也没有。
苏墨弦低低笑了出来,唇角又是一阵毒血涌出,“还记得前几日我对你说,有些事我想说给你听吗?那时你告诉我,待你想听的时候再说。我答应了你,我知道我应该等你,守着我的诺言一直等你,只是……”
苏墨弦一阵撕裂般的咳嗽,鲜血咳出,将满床的锦绣染得可怖,他闭着眼,强撑着一口气,痴痴地凝着她,“恐怕我再也没有办法等你了,倾城,我舍不得你,我想带你一起走,走到哪里都将你带在身边,一直爱你守护你。可过去的那些年,我似乎也没有将你守护好,不知道我死后,你是否还能遇见更好的人,他不会比我更爱你,但也许他会比我更懂得如何保护你。倾城,纵使我万分不舍,你我之间终究也到了分离的时刻,我如今唯一舍不得的不过是你如此绝望地活着。”
倾城双目刷地红得更通透,她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她轻轻摇晃着走过去。
苏墨弦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冰凉,凉得她心惊。她不知道,人之将死,会是这样的温度。其实想来,她这一生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任何死人。更遑论是杀人。
苏墨弦贪婪地望着她的脸,望着她惨白的唇色,良久,他的目光缓缓落到房中放着合卺酒和喜果的桌上。他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去将合卺酒取过来,只差最后一步了,成全我,好不好?”
倾城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木讷又僵硬地去倒了两杯酒拿回。
她的呼吸又重又沉,眼睛里的水光几乎就要落出来。她将一杯酒递向苏墨弦,因为手指发颤,酒水断断续续地洒出。
苏墨弦含着笑,连带着她的手一起,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交杯酒,长长久久。两人手臂交缠,今夜的最后一道礼仪,她原本就是打算成全他的。仰头饮下,眼角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苏墨弦将酒杯从她僵硬麻木地手中取走,放到一旁,而后,他用尽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将她搂紧在怀中。倾城闭上眼睛,将眼泪落在他胸前。
苏墨弦的嗓音虚弱而低哑,在她耳边缓缓说起上一辈的恩怨,“多年前,京中有三名世族少年,他们意气风发,文才武功皆负盛名。一人地位最尊贵,一人谋略最深沉,一人武功最高强。三人把酒言欢,志趣相投,相约成为人上之人。他们分别就是你的父皇倾仪,我的父亲苏瑜,还有我的师父,慕离。”
“那时,倾仪只是皇子,并不受宠,苏瑜和慕离将他一路扶持成为东宫太子。本是生死之交的三人,然而有一天,上天却让他们同时遇见了同一名女子。京西的荒宅你去过两次了,即使荒芜,仍旧依稀可见当年盛况,对不对?其实,那里当年的主人曾经富可敌国,那名女子就是那家唯一的女儿,夕颜。一次帝都街头偶遇,三名世族少年同时爱上了夕颜,纷纷追求,使尽手段,不遗余力。夕颜看似谁也不理睬,却不过是不想让三人的兄弟之情因她而生下嫌隙,实则,她暗中早已对慕离芳心暗许。夕颜是美丽而坦荡的女子,她既爱慕离,便毫不拿捏,乔装易容去到慕府,她与慕离的一段情便是由此而来。”
“不久,慕离与夕颜定情,出于对兄弟的坦诚,慕离将一切向倾仪和苏瑜坦诚,两人皆言祝福。慕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