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苦到了心里。
晚些时候,太医前来诊治,看到骆昭翊的伤口明显恶化,又是无奈又是叹气,却又不敢多言,只能一边帮他换药一边隐晦的告诫。
穆双涵就坐在床边,边上放了清水,她亲自用手巾帮他擦拭的双手,温柔而耐心,等到手上的木屑伤痕都清理完,她头上溢出了一层薄汗,微微抬头,却发现骆昭翊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
因为失血过多,他脸色尤为苍白,气场收敛后,华美昳丽的容色越发凸显,看起来居然有种惊心动魄的孱弱之感。但他表情又很是冷淡,没有半点软弱之态。
“怎么了?”穆双涵摸了摸脸颊,还以为有什么地方没清洗干净。
骆昭翊摇摇头,只是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太医和宫人们低眉顺目的当背景板。
德福轻轻敲了敲门,端着刚做好的红枣汤走进来。
“二殿下和公主走了吗?”穆双涵问了一句。
德福回道:“奴才通传了太子妃的话,让二殿下跟公主回去歇着,可二殿下坐着没动,公主也没走,正陪着二殿下说话呢。”
穆双涵想着骆廷可能是不放心骆昭翊,正好骆静仪也难得有时间跟骆廷单独相处……
她索性也没再多言,转而端着红枣汤,用勺子轻轻拌了拌,舀了一勺喂骆昭翊,轻声劝道:“喝一点好不好?”
骆昭翊看着她,张口咽下。
“甜吗?”穆双涵问他。
骆昭翊忽然静静的笑了一下,轻淡得似天上的云,飘忽就散了,他说:“太甜了。”
无尽的心酸上涌,穆双涵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心脏像被一只手扼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甜腻的味道传来,她压抑不住恶心不适之感,连忙放下碗,转头捂着唇干呕起来。
“阿涵?”骆昭翊脸色倏地就变了,猛地打断太医令包扎的动作,暴躁又急切道:“快去帮太子妃看看?”
文帝和皇后都死了,如果穆双涵再出事……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太医令暗暗苦笑,将包扎的工作交给上前来的德福,悄悄抹了把冷汗,转而打量了下穆双涵,眼睛微亮,若有所思,“太子妃,您可否伸出手让老臣把脉?”
☆、第62章 丧钟
骆昭翊向来任性,口是心非惯了,此时此刻却坦然道出了心声,他握住穆双涵的手,垂了垂眼眸,再抬起头时,已看不出任何悲伤痛苦的痕迹,仿佛雨后初霁的碧空,荡涤了所有尘埃,只余一片清明透彻。
穆双涵心中一紧,忧虑不减,面上却不动声色,歪着头问他:“幸运?如果遇见我花光了你所有的幸运,那我岂不是罪无可恕?”
骆昭翊只盯着她看,不说话。
她紧接着笑道:“殿下,我用一辈子来恕罪,你嫌弃吗?”
骆昭翊微微扬眉,却是轻轻哼了声,懒懒的半躺着,一瞬间回到了他们初见时候,他眉目如画,骄横的理所当然:“很嫌弃。”
“哦,”穆双涵端起红枣汤重新递给他,“那也没办法了。”
“是没办法了,等我找到你所有的缺点,下辈子再告诉你怎么改。”骆昭翊抬了抬双手,故意露出所有的伤痕,而后轻轻捂了下心脏旁边的伤口,皱了皱眉,抬头望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言下之意已不言而喻。
穆双涵瞥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会知道借着伤势扮柔弱了,先前也不知是谁满身伤的折腾!
她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脸皮真厚……谁答应你下辈子了?”
骆昭翊指了指她的腹部,神秘的笑了笑,“我知道你答应了,他告诉我的。”
穆双涵手一抖:“……”大悲大喜交替,她家殿下该不会被刺激疯了吧?
看她一副惊吓过度的呆滞模样,骆昭翊心情骤然明朗了起来,戾气郁气都渐渐消散。
穆双涵眨了眨眼,眼中划过柔和的笑意,时间会冲淡一切,以后……会更好吧?
大雨过后,清新满人间,树叶上水珠滴下,溅入水中,漾起阵阵涟漪。
繁盛的帝都,街道上人群又开始活络。
然而,不等喧嚣进耳,就闻钟声自皇城发出,一声比一声响亮悠长,沉闷肃穆,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停住脚步,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因为这钟声寻常时候绝不会敲响,一旦敲响,那代表着宫中有极为重要的人去世了。
几乎同一时刻,在朝为官的,亦或是帝都中的皇亲国戚都匆匆带上了孝,紧急勒令拆除家中一切喜庆的装饰物,协同夫人急急忙忙的都往宫里涌。
文帝和皇后在凤仪宫被烧死,尸骨无存,殿前,唯有合葬而立的衣冠冢。
骆昭翊穿着一身孝服,跪在最前头的地方,身后哭声震天,唯有他平静的不可思议。
骆廷靠他最近,低声道:“你伤势未好,如果不舒服,不妨找个借口回去歇着……父皇最放心不下你,这些虚礼他不会怪罪的。”
“没事,二哥,我心里有数。”骆昭翊淡淡回了一句。
骆廷便不再多言,只是时不时的盯着他。
“殿下,太后娘娘来了!”德福忽然跑过来通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