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做什么?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外面已经乱成这样了……”
“不干什么,就是要走了。”
身着云纹墨袍的男子放下手中明玉的杯子,淡绿色的茶水绕着杯内壁晃了一圈,袅袅的热气蜿蜒而上,却忽的被窗外的寒风掐断。
“这儿是个好地方,四时长青,从来不下雪的,但……”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拉起倚在一旁的雪裘踏出雅舍,凌冽的风径直吹来,耳朵里灌满了“呼呼”的风声,似在哀鸣,身后模模糊糊传来少年隐忍而又怒不可遏的低咒,他轻笑了一声,随即沉默下来。
方才少顷,他的肩头上已有了薄薄的一层雪。冥诀伸出手接了几朵,却在手心化成了水,他屈指缓缓握紧,低下眼睑,眉宇间染上了一层落寞。
“华冥山下了场雪,自此,这世上再无她了。”
你说过不会走的,你说话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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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年后,沧临镇,古城外,荒山野。
一道狂莽大雷闪过,本立在峭壁上的枯树应声倒下,带着一簇明火,寒鸦凄厉地叫着,大雨已倾盆而下。
山洞内火光幽暗,模模糊糊的映出一侧少女有些稚嫩的脸庞,眉头微蹙,有些涔涔的细汗。
梦中檀香袅袅,烛光明灭,四周实木家具上的雕花极致精美,风从身后的窗外进来,轻轻拂动了红纱,四周很吵,但不知为何,此时只觉得静。
自己似乎坐在软塌上,侧过身,面前的人看不清容貌,他在说些什么,语气温柔,但身后是一片氲氤看不透的黑暗。
她正欲起身,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一股猛力袭来,她跌下窗,窗外日光明亮,刺的她忍不住闭上眼,彻骨的寒意从心头喷涌而出,模糊中她只能看到执着剑的手,喧嚣、吵闹一下子从很远的的地方涌入她耳中……
“……为什么……”
少女呓语着什么,却没发出声来,然后又安静下来,慢慢睁开了双眼,没有一丝情绪。
“又做梦了吗?”
“想起什么没有?”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隐隐的期待。
她摇了摇头,没回应,站起身随手拨弄了一下即将熄灭的火堆,偏过头望向洞外,雨已经小了,雨落下的“滴答”声在山洞内缓慢的响起。
“该走了,还有,我希望你别骗我。”
落九轻轻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说着,然后转身向洞外走去。
这个家伙,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个劲地想要让她离开明殊谷,说她丢了记忆,要她出门寻找线索,恢复记忆,还不停地囔囔着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有病,她丢了记忆?她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师父刚外出,可能要几个月才能回来,而且周围有师父设下的结界,没有他的允许,根本不能出谷,所以即使它一直在耳边不停嚷嚷着要让她出谷,她也毫不理会它。
结果,问题来了。自己等了三个月,师父都没回来,不仅如此,还毫无音讯。往年他经常一个月半就能回来一趟,最长就两个月,期间还时不时通过水镜联络一下。问题又来了,这个家伙,笃定的说师父出事了。
她原本是不相信的……
但是,
结界消失了!
在这家伙的怂恿下,她出了谷,想要去找师父,毕竟,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结果呢,刚出谷这家伙丢下一句“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就死遁了,于是一时脑热,完全不知道该去哪的她随意的挑了一个方向,从早走到晚,又因天色阴沉,雨势将近,才躲到了这个山洞里。
现在冷静下来想了想,只觉得自己脑子秀逗了。
如果师父没事,那他很快就能找到自己,如果他出事了……
自己也完全不知道去哪找师父啊!
除了平时跟师父待在一起,知道有师父这么个人,她发现她根本不了解关于他的其他信息。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她已经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关于他的一切,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家伙又出声了。
落九垂下眼,压住了眼里的凝重。确实,自己跟在师父身边少说也有几百年了,但师父从不提起关于自己的身份,出谷是去做些什么。
还有,他从不让她出谷,但又每个月都会给她一些钱财当做月例银子,毫无意义,同时似乎又怕她无聊,时不时会带些话本、零嘴以及一些小玩意回来,不过,偶尔他也会带着她出门赏灯游船,但只限于重要的节日,他怎么说来着?落九微微蹙着眉,回忆了一下,对了!
他说,他是在保护她……
“怎么,你认识我师父?”
落九轻呼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思绪,漫不经心的回应到,转移了话题。
暴雨过后,山路泥泞,枯草横生,空气中没有雨后草木该有的清新气息,反而混杂着腐臭阴沉。
落九遥望着远处小镇上模模糊糊的灯火,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突然直逼脑后,空气仿佛在这一刹那凝滞住,草木摇晃发出的“沙沙”声消失了,雨滴落在在石上的声音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