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妃这里已卸了晚妆,正要上牀安歇,忽然听着乾元帝来了,不及梳妆,只得散着发,披了衣裳急匆匆迎到了殿门外跪接。若是从前,乾元帝必定将高贵妃扶起,便是不扶起,也说得一声免礼,不想今日乾元帝走到她身边,只是顿了顿,竟是大步走了过去,高贵妃心上就沉了一沉,隐约觉着哪里出了问题,看着乾元帝进了内殿,这才在陈女官的搀扶下起身跟了进来,脸上堆着浅笑:“圣上怎么这会子来了?婕妤身上可好?”
她不说这话还罢了,说得这话,只觉得脸上一痛,竟是着了乾元帝一掌。高贵妃自到乾元帝身边,乾元帝对她也少有疾言厉色,更别说动手了,一时就叫乾元帝打得懵了,又看乾元帝脸色发青,心中知道不好,不敢撒娇,立时就双膝跪在乾元帝跟前哭道:“妾有罪,不敢辩驳,还请圣上喜怒,勿要为妾动怒,伤了龙体。”
乾元帝在高贵妃身前疾走了几个来回才在她面前站住,弯下腰道:“朕哪里对不住你?你一小小承徽,朕登基,第一个封的就你!连着皇后都靠后!又许了你贵妃之位,就连你家两个兄长,也是朕抬举的,你就这样报答朕?”
高贵妃只以为自己兄长倒卖盐引的事爆发,这一吓那还了得,后心都叫冷汗湿透了,脸上一无血色,膝行了几步将乾元帝袍角扯住,哭道:“妾有罪,圣上息怒,圣上听妾分辩几句。”乾元帝起脚将她踢了开去,又把手指着她,咬牙切齿地道:“玉卿那等娇怯软糯的性子,素日连与人红脸都不敢的,你竟也狠得下心去害她母子!你这个妒妇!朕知道,你们不过嫉恨朕疼爱她,所以要害她性命。若不是看在景淳景明的份上,朕这会子就废了你!”
高贵妃叫乾元帝一掌已打懵了,再一脚踢过来已不不知道也不敢闪避,正正好好踢在腹部,疼得她冷汗涔涔,耳中却听得格外清楚,见乾元帝这样冲冲大怒不是为着盐引而是昭婕妤,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若是盐引事发,那真不是几句斥责便能了事的,自家两个哥哥的性命也未必能保住,如今即不是,便无大碍。悲的是,乾元帝丝毫不念旧情,没来由的就将这么一盆污水泼在她头上,更威胁要废了她,顿时悲苦。若说方才哭,还有些撒娇,要求乾元帝怜悯,这会子哭,却是真心实意:“圣上,不是妾,真不是妾害的昭婕妤。”
乾元帝原先倒是没把握就是高贵妃的,不想他还没开口,高贵妃已然认罪,他哪里知道高贵妃做贼心虚,这会子看高贵妃又反口了,原本七八分的怒气更冲上了一层,指着高贵妃骂道:“贱人!你个毒妇!那方才朕进来时,你认的什么罪?!”高贵妃嗫嚅了下,又捂脸哭道:“妾看圣上发怒,自然要认错的。”乾元帝气得又上去将高贵妃踢打了两脚,指着她道:“朕倒是要赏你善解人意了?朕告诉你,若是玉卿有什么闪失,休怪朕不念往日情分!朱庶人就是你的下场!”
高贵妃叫乾元帝踢得肋下生疼,只是哭泣,再不敢辩。她原本就是散着发的,这样闹了场,脸上身上都沾了发,哪里还有平日明艳照人的模样,十分可怜,听着乾元帝又威胁要废黜她,又气又急,泪落如雨:“圣上,圣上,妾冤枉。”
乾元帝气怒难休,将带了来的黑毛往凭几上一拍道:“今儿扑玉卿的,就是只黑毛的畜生!张了你的狗眼瞧瞧,这就是你宫里搜出来的!你冤枉在哪里!”高贵妃膝行几步到了凭几前一看,张了张口,终究无从辩起,膝下一软,只是哭泣。乾元帝又在她身边走了几趟,按了按额角:“高氏,你太叫朕失望了。好好在自己宫里呆着罢。无旨就不要出去了。”说了抬脚就走。
这便是要禁足了,且没个期限,高贵妃哪能不慌,正要扑过去抱着乾元帝的脚哀求,只来得及扯住乾元帝的袍角,乾元帝将她看一眼:“放手。”这一声放手其冷如冰,直叫高贵妃心上一寒,不由自主地将手撒了开去,看着乾元帝大步出去,气苦悲愤委屈之情一时郁结,竟是晕了过去。
乾元帝从昭阳殿出来,在殿前站了站,昌盛看着他气成这样,一时也不敢上前,又恍惚听着乾元帝叹了口气:“这是心大了。”这话说得便重了,昌盛原本躬着的身子屈得越发深了,连眼皮也不敢抬,只看着乾元帝从他身边过去,上了肩舆:“去合欢殿。”
合欢殿里依旧是寂静无声,玉娘自吃了药睡后一直未醒,乾元帝在牀边坐了,将她伸在被外的手放回了被子,又在她雪腮上轻轻摸着:“玉卿,这回是高氏害的你,她自己都认了,朕知道不处置了她你委屈。朕还是太子时,父皇将李氏指给朕,你也知道李氏为人方正刻薄,朕与她没的话说,可碍着父皇,朕又不得不供着她,朕心里不大痛快,就是那时候遇着了高氏。高氏那时是个活泼乖巧的,朕和她在一起松快,所以宠着她些,这十几年来多少有些情分,玉卿不会怪朕没给你出气罢。”
玉娘黛眉微微皱了皱,仿佛要醒过来一般,乾元帝忙叫了几声,见玉娘又不动了,只得叹息了声:“朕知道你委屈,这样的事也没下回了,凭是谁,朕都废了她给你出气好不好?”玉娘只是不动,乾元帝又看了会,这才走到外殿,命宣楚御医,却不知道在他身后,玉娘缓缓张开了眼,瞧了瞧他背影,口角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