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芥是她心头柔软的一根藤,话落到时芥身上,她不由得多了些话:“在塑造时芥时,我原本只想写一个每天只会乐呵的纨绔少爷,可来到这里以后,我才发现,他不再是一个扁平化的角色,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会愤怒,会骄傲,会嘚瑟,唔……开心与不开心都有点可爱。”
话声落地,沈矜霜便敛起了唇角的笑容。
一如夕阳时分,前一刻还是斜阳漫天,后一刻就没入黑暗。
沈矜霜问奚音:“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我……”话尾陷落在漫长的犹疑中。
奚音别过脸,望着池面,悄声道:“我要再想想。”
微风掠过池面,带起圈圈涟漪。
——
是夜,长乐宫。
白日里与沈矜霜聊完,奚音脑子里都被回现世的事情塞满,焦躁不安。
说实话,她心底的声音就是回去。
当别的同学、朋友在享受青春,肆意玩乐时,她在为了公司而拼命,眼看着好不容易公司有了起色,她该躺上功劳簿,好好享受她的胜利果实时,却来到了永宁。
一闭眼,眼前浮现的就是现世的生活画面,耳畔也似乎在不断回响着沈矜霜的话语。
“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
奚音默然叹息,翻了个身。
猝不及防的,林梧圈住了她。
她抬起眼来,瞧着枕侧的人,愧疚地问道:“我吵到你了?”
“没有。”林梧手往上移,落在她的脸上,拂开了遮在她脸上的发丝,轻声道:“有何烦心事?”
池家的事了结了,按理说,奚音应当再无任何忧虑。
事实上,她也的确如此。
每日在摇椅上看看书,一晃就是一整天。
要说真的有什么不开心,那大概也是……太无聊?
见奚音没说话,林梧想了想,说道:“过些时日要南下去视察运河修建,我带你去看看,可好?”
“好。”奚音恹恹应道。
还不开心?
林梧托着她的后脑,倾身过去亲吻她的额头,然后学着她的语气哄道:“我亲亲你就好了。”
噗嗤。奚音咧开嘴乐了,“你怎么还抄袭我的创意?”
如今二人生活得久了,奚音说的话,林梧大都能理解。
像是“抄袭我的创意”应当就是在说模仿了她的行为。
林梧一本正经道:“夫妻二人,不谈抄袭。”
奚音:“好好好,您是皇上,您说了算。”
“你可是因在这宫里待着无趣,才心生烦躁?”林梧再问,语气执着,颇有种今夜问不出结果,谁都别想睡了的架势。
奚音垂眼,咬了咬唇,索性说道:“我想家了。”
如此,林梧也沉默了。
若奚音的家在这个世代,哪怕是别的国家,林梧也能排除万难送她回家看看。
可奚音的家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走进了死胡同。
寝殿静默半晌。
良久,是林梧先启声:“你家是何模样?”
他的嗓音染了夜晚的静谧,听起来很轻很舒服。
“我家啊……”奚音微眯起眼,回忆起关于现世的一切。
从前在现世时,说起“家”,她能想到的也不过是她住的房子,那一个小小的地方。
尔今同这个永宁人说起她的“家”,却会奇妙地觉得整个现世都是她的家。
“在我的家乡,我们没有皇帝,人人生而平等,律法保障我们的权利,经商、从政亦或是其他,都可自由选择……”
“……我们穿的衣服样式也与永宁不同,要更为简洁,男女的服饰也没有太大的差异……”
“……其实啊,要说想家,我倒也不是完全思念那个居住环境,相比之下,永宁的环境比我们那里还好,而且,在永宁住了这么些年,我也适应了永宁的生活。但是,当真是思念我的公司,那可是我的心血……”
……
一开始心潮澎湃,最后潦草涌上困意,奚音说着说着,倒是先把自己说睡着了。
林梧多是安静地聆听,跟着奚音的讲述,拥抱她所描绘的陌生世界。
有些言辞他听不太懂,可他也没打断她。
说起家乡的奚音,犹如当空的太阳,炙热而耀眼。
他舍不得打断她,只能勉力去理解,去猜测。
见奚音困倦了,他就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如一个父亲在安抚自己的孩子,温柔缱绻。
等奚音彻底入了梦乡,他仍旧凝视她许久,墨染的双瞳中平静无澜。
他松松垮垮地搂着她,既怕惊扰她的美梦,也怕她悄然溜走。
翌日。晨间。
奚音睁眼时,难得见到了林梧。
自打林梧做了皇帝后,过于勤勉,常常是她刚睡醒,对方已批阅了一个时辰的奏折。
那奏折仿佛拥有自由生长的能力,永远也批不完,一本一本又一本,只要耽搁两天,就能在御书房里堆成山。
奚音曾听闻历史上有一些皇帝早逝,想来怕都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