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之中,当权者长卧病床。
永宁之外,汴金来势汹汹,再下一城。
路至此,算是入了窘境。
原本,皇上还可强撑,如今,躺在床上披头散发的他成了砧板上的鱼肉,饶是想抗拒,也多是无力。
“求皇上,立五皇子为储,以监国事,以平民怨!”
“求皇上,立五皇子为储……”
“求皇上……”
那些他原以为坚忠不渝的臣子齐刷刷地跪在堂间,一遍一遍求他立储。他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难以与之抗衡,他终于还是闭上眼,点了头。
“允。”如枯枝一般沙哑的声音响起。
他面若死灰,心中风平浪静,只他知晓:他拼来的永宁,到底不再属于他了。
——
立储大典隆重,整个京都都飘荡着明黄与嫣红相间的颜色。
鉴于此前为林梧铺陈了良好的口碑,永宁上下,都欣然向往。
他们都道:“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了仁德公子成为太子。”
更不必提那些朝臣们。
他们都期待这一日良久。
素来克己复礼的林梧在这一日也有些松懈,他没有与奚音保持一人距离,而是牵着她完成了全部礼制。
行走在万众瞩目之下,奚音忽而涌上一丝走红毯的拘谨感。
诸多情愫交杂翻涌。
肖想了那么久的目标落成了现实,没错,是如此,可她再一想到这背后筑了那么多血与泪,她就无法纯粹地快乐。
林梧成为太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重启当年池家之案。
早前柳少卿已查出诸多蛛丝马迹,此番恰好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拿出,一切水到渠成,顺利推进。
听闻此事,皇上靠在床头,结结实实地吐了一口鲜血。
为与汴金求和,林梧提出给汴金一些补偿,以平当年之怨,且与汴金签订文书,他日若有他国进攻汴金,永宁当毫无保留地支援。
此外,他还提出要放开两国贸易互通,从多方面与汴金携手并进。
汴金所处要地,素来是多国虎视眈眈。
周珉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他固然痛恨永宁害死他的弟弟,但他也知永宁的让步将会给汴金带来怎样的利益。
最终,国运在前,家仇放下,汴金与永宁重修旧好。
——
离京大半年,林祁甫一归朝,就接到了李公公的传唤。
与之前不同,这次,他来的是皇上的寝宫,而不是以往的书房。
“父皇,儿臣回来了。”林祁拱手行礼。
行完礼,林祁抬眼去看皇上,这一看,心头一紧。
不过区区几月不见,皇上好似老了好几岁,两鬓冒出数根白发,整个人似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仿佛油灯将枯。
这个男人毕竟是他的父皇,还扶持过他,甚至想要将太子之位传与他,得了那么多爱,林祁难以平静以待,一颗心被揪了起来。
开口前,皇上威严的目光扫过几人,抬手道:“你们都出去。”
“是。”李公公应声领着所有侍卫走了出去。
堂间只剩下父子俩人,二人之间隔了四五丈距离,空空荡荡。
“祁儿,你过来。”皇上招招手。
林祁忍着心间的酸楚,缓步走近。
待林祁停在床侧,皇上一伸手,拉住了他。
那双手如干涸的田,有几分粗粝,冰凉凉的。
林祁眉头锁得更深了。
他的父皇不该是这样的。
“咳咳。”皇上咳嗽两声,尔后艰涩地压低嗓音道:“京都兵权还在朕手里……祁儿,你去吧。”
他深深地望着林祁,眸子里闪动着厚重的光点。
言下之意,只要林祁想,他可以助林祁以兵权相逼,让林梧退位。
可是,是他始料未及,去云水走了这么一遭,林祁对太子之位再无半点兴趣。
高处不胜寒,如今他是真的懂了。
“父皇。”林祁启唇。
皇上面上浮现欣慰的笑容,等着林祁接受这等条件。
可惜,那笑容随着林祁后面的话语道出,逐渐僵在面上。
“父皇,儿臣对太子之位无半点妄想,儿臣只想做个臣子,辅佐五弟护佑永宁安宁。”
顿了刹那,皇上骤然暴怒,一拂袖,甩开了林祁的手,发了疯似的喊道:“滚!给朕滚!”
看着青筋暴起的父皇,林祁有片刻失神。
良久,他才总算是参透了。
皇上此前的扶持并非是出于爱他,而是瞧他好摆弄。
故而,如今他不听话了,就会倏忽间换副面孔。
原来是这样。
走出寝宫,林祁抬头望着宫城顶上蔚蓝的天,有五分怅然,却有万分痛快。
从此,他只是林祁。
复了命,了结了全部,林祁才做了心中最想却一直耽搁的事——去见奚音。
林梧入东宫,奚音跟着搬进宫里,尔今,林祁想要见她方便得多。
而奚音,早就料到林祁会来找她,无丝毫意外。
见来人是林祁,引他在亭中入座后,喜玲就守在旁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