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都是些浅显的道理,可这一席话从奚音的嘴里说出来,就令人格外信服。
沈矜霜莞尔,面上那山雾般的茫然散去不少,颇有拨开乌云见月明的豁然。
“知晓了。”她伏在椅背上,下巴垫着胳膊,凝望着水面求食的鱼群,生出些许惬意。
微波清澈,一圈一圈。波纹正央,是一条条背部鲜红的锦鲤。
那搅动的红,一如朝堂上一面面官服。
每每坐在高处望着底下的臣子时,皇上就会恍然间觉得自己身处喂鱼的亭子,那些红鲤都在眼巴巴地望着他。
鱼儿迫不及待地涌上水面,张着嘴,只为了游人的一抹粮,可爱,温顺。
不同于池里等着被投喂的鱼,朝臣们进攻性更强。他们都说该立储了,于是就一遍一遍地逼迫。
……
“臣以为,永宁正值飘摇之境,当及早立太子,方能安民心!”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上朝成了皇上的噩梦。
一上朝,他就会被立储的谏言淹没。
人人都要他立储。
想来,也是看他老矣,平不动民怨,断不了人心。
可他素来是不服老的。
权利,地位……他都要紧紧攥在手里。
……
“五皇子年纪相当,又有逸群之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退一步来说,即使皇上当真要立储,也不会考虑林梧。
林梧固然有真才实学,可他太过尖锐,若他入了东宫,定当会大刀阔斧地改革,将永宁改得天翻地覆。
这一点,皇上已有预料。
届时,永宁将不再是现下的永宁了。
可是,这江山,是他一步步筹谋,一寸寸山河拼来的。
无论旁人评判几何,谁也不许动他的永宁!
……
朝臣进谏,皇上均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听了,并不打算采用。
林祁赴前线,他的心仪人选不在,压力扑来。
他只得以不变应万变。
故而,每日早朝都是一般景象——
群臣挨个进谏,说着差不多的辞令,皇上听着,不为所动,至最后挥袖喊一声:“退朝!”
谁也不点破。
大家各司其职。
如一场无声的对峙。
——
是夜。云水城。
夏日的云水不比京都炎热,晚间会有流动的风,送来惬意的凉爽。
皎月托在城墙头,发着莹莹的光,赐予世间安宁。
已至宵禁时刻,长街之上,空空荡荡,唯有一队人马穿过。
行在中间的是一辆锦绣华盖,一帘一梁都在昭示着主人身份之尊贵。
四周还护了四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侍卫都身穿盔甲,严阵以待。
每行一步,都会发出沉重的一声。
他们行在笔直的管道上,目的地明确,便是城墙处。
极目远眺,墙下,一排排帐篷有序地扎着,铺满了原本宽敞的空地。
那是戚鸣的军队。
为免汴金军队突袭,戚鸣令将士们就地守着。
“若是守不住,死也要死在这里!”戚鸣如是说道。
“可快到了?”车室内传来一声。
驾车的侍卫应道:“回殿下,再有约莫一里地就到了。”
闻言,林祁掀开布帘来。
远处那一束束火把红彤彤的,如一盏盏指引他们方向的明灯。
终于到了。
早在傍晚时,侍卫就同林祁说过,饶是紧赶慢赶,到云水也该夜里了,可他一日不到,就心有不安。
于是,还是选择马不停蹄地赶路。
尔今,见到那飘摇的旌旗,他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入云水城后,林祁就让来迎的小兵安顿了他的侍卫们,只选了几人护送他来见戚鸣。
他知晓,这一路走来,侍卫远比他劳累多了。
林祁一行抵达营地时,戚鸣已在桅杆下候着。
“殿下。”见林祁,戚鸣上前来唤道。
黑夜里灯火晦暗,林祁走近几步,适才发现戚鸣竟然受了伤,胳膊上扎着白布。
就着不明的光,林祁惊奇地发现那包扎的伤口处还在渗着血。
这一幕,给了林祁太多震撼。
放眼如今的永宁,在武将队列中,戚鸣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可没成想,这久别后的第一次见面,他见到的竟然是戚鸣挂了彩。
那敌方的将领又该有多么厉害?
目光在伤口处挪不动,林祁驻足,蹙眉问道:“戚将军,你……怎么受伤了?那汴金的将士竟如此凶猛?”
戚鸣面色凝重。
年纪渐老,他的眸子已不如年轻时清透,变得浑浊了些,两鬓也染上风霜的痕迹。
他叹息一声,语气中情愫复杂,“汴金的那位将军名为周珉。此前,永宁攻打汴金时,是他的弟弟周珩应战的。那周珩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