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似乎没有听出林祁的搪塞,一脸高深莫测,说道:“有时候,你太过着眼于那些外部的人与事,而没有留意观察你身边发生了什么。”
林祁仔细回想了下,不知皇上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便问道:“难道……父皇有线索?”
微微眯起眼打量了林祁好半天,皇上才问道:“你听梧儿说的那些话可曾觉得耳熟?”
林祁迟疑了好半天,问道:“哪句话?”
“他说不与汴金开展一事,那话说得……”皇上沉声,“与当年池霖所说一模一样。”
听罢,林祁怔住了。
皇上竟然怀疑林梧是池霖重生?
林祁恍惚间,皇上继续道:“听闻百姓都称林梧为‘仁德皇子’,祁儿你可曾听过?”
林祁迟钝应道:“略有耳闻。”
刹那间,皇上眸中闪着精光,“那祁儿你……作何感想?”
耳畔如同响起寺庙里的钟声,林祁僵在原地。
他哑口无言。
曾经的渴望离他越近,他却越是慌张。
没有及时等到林祁的回答,皇上叹了口气,“祁儿啊,你这样不争不抢,让父皇很是为难啊。”
林祁立即拱手,埋头,“父皇恕罪。”
“哎。”皇上又叹了口气,凝视着桌面,满目失望之情。
良久,皇上抬抬手,“你先下去罢。”
“是,父皇。”
走出御书房,林祁止步抬起脸来。
正值晌午,阳光刺眼。
那光好像要把他烤融了一般。
放眼是连绵的绯色宫墙,那鲜红就如顾旦的血一般,令人惊心动魄。
——
林祁又来了。
这次,时芥也在。
不过,林祁一进雅间来,就同时芥道:“还请小侯爷移步,我有几句话要同池青说。”
时芥自然不肯,恶狠狠地瞪着他。
念着上一次碰面时林祁表现还算正常,奚音于是开口同时芥道:“没事。”
时芥这才愿意出去,关门前,他还特地交代:“我就在门口候着,你若有事只管大声唤我。”
“好。”
待时芥走后,林祁方才启声。他也没做任何渲染,直白地问道:“顾少傅之死,你觉得……与我有关吗?”
“不然呢?”奚音毫无犹疑地反问。“若不是你弄了那劳什子天谕,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又怎么会有顾少傅之死?”
时至今日,她可以平静地说出心中的想法:“我知晓,也许,你起初的目的不过是想给我点教训,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发展成这样,对吗?”
闻此,林祁眼中的光亮了一下。
池青果然是了解他的。
他张了张嘴,略显激动地发出一声:“是……”
奚音再道:“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拉顾少傅一把,你都没有去做。你只是放任他走到了那样的结局。顾少傅死时,该是多么绝望。而这层绝望里,恰好有你的一份力。”
“我……”
奚音直接打断他,语气不如之前的温和:“林祁,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悲。你若当真是个坏人,你就坚定地做个坏人。你若不想做个坏人,你就不要来回犹豫摇摆,伤了别人,还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吞了口口水,林祁只觉胸口钝闷。
可怕的是,池青的全部责问,他都无法反驳。
“不要再来找我了。”奚音直面他,坚定道:“林祁,我们不是一路人,从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更何况,我们是敌,不是友。”
说完这一切,她干脆利落地起身行礼,“家中还有事,弟媳就先行告退了。”
她头也没回地走出雅间,与时芥道了别,尔后沿着木梯向下。
林祁在空荡荡的雅间里坐了许久,久到忘记了时辰。
原来,走错的路,再也无法回头。
——
穿过熙攘的街市,回到安静的宅邸,奚音心中始终有一份冲动,她想尽快见到林梧,想抱着他,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
回家后,她直奔书房。
林梧正在与柳少卿交谈什么,面色凝重。
奚音道了声“柳大人也在”后,没多停留,迅速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林梧谈事向来不避着她,但奚音不想参与其中。
纵然林梧信任她,旁人不见得如此。
她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奚音先回厢房待着,坐在梳妆台前,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手抚上脸颊,有一刹那的怔忡。
她是谁呢?
她都有些忘了。
在痛斥林祁时,她不经想,那她所做的那些事呢?又有几分对错?
枯坐了会,她终于等来了林梧。
奚音急忙起身,冲上前抱住了他。
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呼吸着他身上沁人的香味,感知着属于他的温度,她这才安下心来。
“怎么了?”林梧回抱住她,低声问道。他的嗓音足够温柔,好似一滩化了蜜的水。
奚音摇摇头,闷声道:“就是突然很想你。”
林梧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