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慢些。”
侍卫在身后头叮嘱。林祁行色匆匆。
当他踏进顾府一刻,愣住了。
关于清贫,他能理解其含义,但因着从小生活的环境,并未真正见识过清贫的人。
如今见到顾府景象,他才算是体会到何为家徒四壁,又何为两袖清风。
他不明白的是,顾旦既然过着如此简陋的生活,又何必非要在朝堂上一争高下?
说几句软话,哄哄皇上,不好吗?
为何非要剑拔弩张?
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他自己。
“人在哪?”林祁喑哑着问道。
早晨,他尚在梦中时,被侍卫叫了起来。是皇上令他来善顾旦的身后事。
他彼时尚有些懵,听到侍卫的禀告,难以置信。
前一天还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见林祁面色惨白,侍卫小心翼翼地过来答道:“人还在屋里头吊着。他们都没动。”
“去把他放下来。”
“是。”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压在胸口,林祁感觉心间好似沉了块巨石,如鲠在喉。
林祁一步一步朝前走,穿过前头的堂屋,进入后室。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呕。”他不禁发出一声干呕。
抬起脸来再看,只见墙上用鲜血写了几个大字,“若共主不贤,则永宁必亡!”
似是被藤蔓缠住,林祁根本拔不动脚。
厢房就在前面,门口站了一堆侍卫,正在看着他,等他过去。
他想要往前走,却是一步也迈不出去。
若共主不贤,则永宁必亡。
这是顾旦给永宁留下的最后的话。
饱含了他对永宁的深刻失望。
怎么会这样?林祁自问。
如果没有天谕一事,还会落得这种地步吗?
他止不住地想。
如果没有天谕一事,顾旦纵然是驴脾气,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果没有天谕一事,现下,顾旦就会是好端端地活着。
对于“如果”,林祁所想的一桩桩一件件就如黑暗,吞没了他。
“殿下?”侍卫再唤。“您还好吗?要不然,卑职先扶您去歇息?”
脑袋嗡嗡作响,林祁眼睁睁看见侍卫在同他说话,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像是来自一片朦胧中,隐隐绰绰。
“殿下,小心!”
腿一软,林祁一脚踩空,栽在地上。
当刺痛感袭来,他的脑中仍旧回响着那道声音:为什么会这样?
——
奚音牵着林梧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围坐一团的侍卫和栽倒在地的林祁。
乱糟糟的。
林祁也瞧见了她。
四目相视,他的眼中含着星点泪光。
奚音感到十分意外,林祁竟然会为了顾旦难过?
更为意外的是,她竟然在他的眸中读到了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难道是期待她来宽慰他?
做梦。
迅速收回视线,奚音目不斜视地牵着林梧朝前走。
自打听得顾旦自缢的消息后,林梧的手便一直在微微发抖,他的脸上也没什么神采,发着青白色。
看着这样的林梧,奚音满心满眼只剩下了担忧。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林梧这样。
如此脆弱,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碎掉。
她又记起了自己成为白栎后,初初见到林梧时的样子。
皱着眉,奚音低声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