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不算年迈,但皇上的面部已然松弛,眼皮耷拉着,只要不笑就显得十分威严。
奚音不敢看他,埋着脑袋行了个礼。
“你很怕朕?”
那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落下来,奚音更害怕了。
“圣恩光耀,民女是敬重皇上。”奚音慢慢地解释道。
话出口之前,她都要先在脑中过一遍。
永宁不比现世,皇上也不比那些领导,若是同领导说错话,最坏的下场也不过是离职,可若是同皇上说错一句话,那怕是要被砍脑袋的。
皇上笑笑,话锋一转,问道:“今日的幕戏是你安排的?”
“回皇上,是民女。”
“是为了告诉朕,白家小姐不想嫁与祁儿?”
奚音一凛。
是这样没错。
可断不能这般直白。
听起来,皇上的语气还算和善,该是没有恼怒。
斟酌后,奚音答道:“永宁开化,民女们自幼受诸位少傅们悉心教培,学会女子贵自立,女子亦要有喜好与擅长。尔今即将嫁做人妇,也盼着能得场合一展拳脚。今日能为皇上演一出,是民女们的究极所想。”
“好一个究极所想。”皇上赞道,意味不明。
他的一双眸子好似疲惫的鹰,该是炯炯有神,却也透出几分浑浊。
奚音不敢多张扬,以退为进,“皇上若是不喜,民女今后定当收敛。”
“戏是不错。”
闻此,奚音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不过,这出悲剧的确令朕感想良多。”皇上悠然感叹,“朕还是皇子时,永宁可没有这般开化。”
奚音连忙跪下,毕恭毕敬地行跪拜礼:“永宁能有今日之昌盛,尽是皇上的功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状,皇上竟是轻微嗤笑了一声。
从那声嗤笑中,奚音听出了一股不屑。
皇上接着没好气地问道:“朕又未责罚你,你这么紧张作什么?快起来罢。”
奚音连忙站了起来。
起初刚来永宁时,她顶抗拒这种跪礼,一来,如此一跪,实在让人觉得自己卑微,二来,扑通一跪,膝盖太疼!
但后来,她还是向阶级低头了。
她特地缝制了两条护膝,每次要见位高权重之人时就会戴上。
“你和朕说说,关于你姐姐和祁儿的婚事,你是如何思量的?”
皇上竟然在问她的想法!
奚音思考片刻,道:“京都之大,能装得下十几万人,京都之繁华,凡是所想皆可买到。京都是永宁最为开化的地方,姐姐自幼在京都长大,生性活泼,敢爱敢恨,什么事都想由得她自己做主。这夫婿的择选,她自然也不想假手于人。作为她的妹妹,我希望她能自己把握姻缘,也幸福她能幸福。”
“你的意思是说……她嫁给祁儿会不幸?”
奚音倒吸一口凉气,解释道:“倒也不是嫁给四殿下后,她会不幸。她便是嫁给我最爱的五殿下,她亦会不幸,终究是因这人不是她选的。”
奚音的回答不卑不亢,反正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殿内静默半晌,奚音望向李公公,李公公未使任何眼色,只保持着慈祥的微笑。
那应当没什么大碍吧。
奚音的心七上八下。
又待了许久,皇上再度开口:“朕还有一个疑问,你姐姐与小侯爷可当真两情相悦?”
鱼上钩了。
皇上会好奇,不正是说明他在意吗?
奚音憋住笑意。
不过,她不能给时芥挖坑,时芥的心里可只有沈小姐。
她便含糊道:“戏里是如此,戏外,民女也不好说。”
皇上没再问其他,只让她先退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最后一跪完成。
走出大殿,站在御书房门口,望着远处飘荡的云,奚音顿生刑满释放的感觉。
从皇上的反应来看,她有了八成把握,这次即使不是大获全胜,那也是十有八九。
她沉浸在喜悦中,连路都顾不上看。
一只脚刚跨过巍峨的宫门,蓦地,一道声音响起,恍如晴天霹雳。
“白小姐。”
奚音顿住脚步,抬头看见林祁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臂靠在绯红的墙上。
“四殿下。”奚音福身。
尔今,她看懂了,自己倒也不必太害怕林祁,他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更何况,如今她有了林梧做靠山。
行完了礼,她径直道:“殿下,民女的家人还在宫门口等民女呢,抱歉不能多逗留了。”
没多看他,奚音直接走了过去。
“你是不是还爱我?”
这问题令奚音不得不转身来看林祁,这人的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啊?
气急反笑,奚音双手扣在身前:“殿下,民女爱的是您的弟弟。”
她也不想藏着掖着,索性坦白来说。
林祁牵起嘴角,再问:“那你为何恨我?”
奚音皱眉,“殿下,民女与您无冤无仇,何谈恨呢?此前确实生了些摩擦,可那摩擦于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