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下来,张德蕴对闻凉五体投地,连应是。
梁婧仪和谢泽渊站在门口看闻凉行军布阵,啧啧称奇,拍拍谢泽渊肩膀,他顺势低下头,梁婧仪轻声道:“闻凉作风正派,亦可独当一面。此人只应天上有,好好珍惜啊,我的殿下。”
谢泽渊笑了笑,不置可否。
闻凉和张德蕴带着半数士兵走了,另外半数用来保护谢泽渊。
再回到房间,姜知行已经醒了,他比想象中来得平静,把僵硬冰凉的慕容琴抱在怀里,不哭不闹不说话,灵魂仿佛被抽干,只留一具行尸走肉。
梁婧仪随谢泽渊进了房间,锁上门。
她见不得如此场面,背过身去叹息。
谢泽渊道:“埋了吧。”
奇怪的是,姜知行没有反驳,唯有语气空洞无力:“好,待我回家看望老父,再随你走。”
谢泽渊道:“闻凉已带人过去,你回不了家。”
姜知行不应声,脸上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笑容,他缓缓低头,在慕容琴眉间印下一吻。滚烫泪珠没入慕容琴凉透的脖颈。
他害死许多无辜少女,神明降下惩罚,剥夺他爱人的权利。
比生命还重的爱人,养育他的父亲,生活多年的千山阁,不能回的家……
短短时间,他失去了一切。
姜知行眼神空洞,挺拔的背脊弯曲,喃喃道:“家没了,我还剩下什么……”
梁婧仪攥了攥拳头,姜知行确实可恨,他也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慕容琴死后,采花大盗的名头也会随之消失。
姜知行活了半辈子,追根究底什么都没留下。梁婧仪不免怜悯:“去一趟吧,你的家。我把伯父引出来,你远远瞧上一眼,不可走进。闻凉会发现。”
姜知行笑不出来,他应该道谢的,扯扯嘴角,却只是点点头,当做同意。
姜知行把慕容琴埋葬在离家很近的一个小山头,许是怕仇家追杀,墓碑不敢刻两人的名字,姜知行用毕生最大精力,小心翼翼刻了六个字。
爱妻慕容氏墓。
然后待在墓地上,头磕着墓碑,许久未动。
梁婧仪和谢泽渊一同去了姜知行父亲家里。
彼时闻凉正替老叟穿针引线,他看不见,难免不方便。
老叟家中凄凉,只有一个茅土屋,几个四方凳,自己种田养活自己。闻凉骗人技术差,张德蕴便替他说,自己一行人是姜知行朋友,姜知行最近忙,特派他们来看望老叟。
老叟没有怀疑,兴奋地把他们请进家中,用最后一点米做了粥,极力邀闻凉他们留下吃饭。
闻凉过意不去,搜刮身上所有的银钱,怕老叟不要,找个地方藏了起来,打算走的时候告知他。
梁婧仪进门时,闻凉正把银钱藏于老叟枕下,动作滑稽,活像个小偷。
梁婧仪噗嗤笑出来,闻凉讪讪道:“你们怎么来了?”
谢泽渊淡淡道:“待在客栈无聊,来看看你们进度。”
老叟正把一口锅架在屋中央,摸摸索索寻到米袋子,把里面不舍得吃的陈年旧米倒出锅里,熬粥给他们喝。听到陌生声音,老叟眼盲,却精准辨认他们位置,惋惜道:“又来贵客了么,我这点米可能不够吃的了。再去买点吧。”
梁婧仪连忙帮着老叟把米划拉到锅里,温声细语回道:“不用麻烦了老伯,我们待会就走。”
老叟笑呵呵地,十分平易近人:“你们都是阿行朋友?”
梁婧仪噎住,不知如何回答。
谢泽渊逗弄着老叟家门口一条瘦不拉几的黑狗,小黑狗摇摇尾巴,吐出舌头舔着谢泽渊手指,谢泽渊噙着笑意,舌尖触碰上牙腔打了个响,像勾小狗一样冲梁婧仪勾勾手指头。
梁婧仪如释重负,也不管谢泽渊此举侮不侮辱人,赶忙向老叟说道:“那边有人找我,我先过去一下。”边说边走,生怕再回答老叟这般问题。
老叟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和蔼道:“去吧,去吧。”
梁婧仪快步跑到谢泽渊身边,蹲下来摸摸毛长得盖住眼睛的小黑狗,舒了一口气。
谢泽渊:“有烙饼没?”
他指名道姓要烙饼,如何得知梁婧仪拿了?
“你怎知我带了?”
“走的时候见你去客栈后厨偷。”
梁婧仪无奈:“那叫拿,不叫偷。”
谢泽渊不以为然:“我以前吃不上饭也是去客栈拿饭。”
“你那才叫偷。”
梁婧仪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烙饼,她来老叟家途中吃了一块,还剩一块烙饼,连饼带步一块递给谢泽渊:“你碰狗了手怪脏的,用布垫着吃。”
“谁说我要吃?”谢泽渊抬起狗,让梁婧仪对上小黑狗直勾勾盯着烙饼的眼睛,和滴水的舌头,“它吃。”
梁婧仪撕了一块饼给小黑狗填进嘴里,看它哼哧哼哧咬烙饼,咬不开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生拉猛拽,不禁笑起来:“它和你长得真像。”
谢泽渊:“?”
“我是说它吃饭时的态度。”
谢泽渊“啧”了声,不耐道:“本事大了,梁婧仪。”
他烦躁的态度与小黑狗吃饭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