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般连喝了一大杯茶水,心头的怒火渐渐沉了下去,才扬手招呼宫女,“请文定伯夫人过来说话。”
不大工夫,文定伯夫人出现在门口,皇后掩饰住面上的失意,请娘亲入了座,笑问:“阿芙怎么不跟着来热闹热闹,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知女莫如母,文定伯夫人也看到席面上的光景,岂不知皇后的心酸,见她不提,也便避开,回答道:“前些日子不是去信义伯府玩了一天,借了杜夫人一条裙子,打算照样子也做一条。这几天倒是消停,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做针线。”
“什么样珍贵的裙子,怎么就入了阿芙的眼?”皇后闲闲地问。
文定伯笑道:“料子倒不出奇,青碧色的玉生烟,上面绣的花样倒真是奇巧,叠着的时候就是一个精致,可若抖开来,那花摇摇摆摆的,就跟活了似的,灵气十足,可惜裙子划破了,阿芙应了杜夫人说帮她修补。”
皇后皱一下眉头想起来了,“是绣着荷花莲叶那条裙子?杜夫人进宫时曾经穿过还得了母后的赏,是不错……阿芙的绣工也是出挑的,未必绣不出来,若是修补却真正费工夫,阿芙跟杜夫人倒合得来。”
“是啊,阿芙说过好几回杜夫人和善,吴家的韵玲也说杜夫人极好相处,人也实在。两人都说好,定然不会差,阿芙不是轻易与人结交的性子,难得能合得来,能多个清静的玩处也是好事。”文定伯夫人并不在意陈芙与易楚相交,易楚深居简出,杜仲这一走,杜府又没有小叔子大侄子等男子,陈芙多去几趟也传不出流言蜚语来。
再者说,许多夫人想方设法结交易楚都结交不来。
皇后又想了想,“对了,上个月杭州贡了一批丝线,色染得极正,我瞧着有几种青碧色的都很鲜亮,不如我让人找来,娘带回去给阿芙,许是能用得上。”
“行,”丝线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文定伯夫人满口答应了……
140|诊病
地上铺着象牙黄的方砖,整齐平滑,承尘上挂着串五角宫灯,长案一头摆着景泰蓝双耳香炉,有烟气自香炉中袅袅蒸腾,屋里浮动着檀香的气味,另一头供了个汝窑敞口花觚,错落有致地插着把娇黄鲜艳的菊花。
靠墙是座架子床,垂着姜黄色的幔帐,幔帐上绣着精致的虫草,别有生趣。
很显然这是个女子的闺房。
常太医扫一眼,再不敢多看,低着头走到床前,在搭了墨绿色椅袱的椅子上恭谨地坐好。
帐内女子伸出一只手来,手细长白嫩,有暗香扑鼻,看样子女子年岁应该不大。
常太医朝着引他进来的女子点点头,示意她盖上丝帕,女子笑笑,竟一把扯开幔帐,露出里面端坐的女子。
易齐惊叫一声,“姐,”下意识地又要合上幔帐,易楚伸手拦住她,“先让太医看了面色,看得清楚才诊得精确。”
常太医讶然地望一眼易楚,才看向易齐。
只一眼就看出是个难得的美人,眉眼娇媚,双唇丰润,天生带着三分风流与慵懒,再细细端详,柔嫩的肌肤上似乎笼着一层暗纱,使得肤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白。可因为施了脂粉,这青白便被遮掩了泰半,只能从眼角颌下看出些端倪来。眸光仍是亮,却不清,眼白处藏着黄斑。
常太医心里有了数,伸出右手,轻轻按在易齐腕间,三指定位,先举再寻后按,如此反复再三。
只看手法,已显出几分功力来,易楚暗中赞了赞,微微放了心,可看到常太医迟迟未做决断,面上反而露出沉思之色,心头又往上提了提。
片刻,常太医深吸两口气,问道:“这位小娘子平常用什么膏脂润肤,可否取来让老朽一看。”
易楚在妆台上寻了膏脂罐子递过去。
常太医打开看了看,伸手挑了一点,用手指捻开放到鼻端闻了闻,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却又凝重起来,“小娘子用这膏脂多少时日了?”
易齐默默算了算,膏脂方子是前年中元节左右吴氏给她的,她过了两三个月才配制成膏脂,便答道:“快两年了,可有什么不妥?”
常太医惋惜道:“以小娘子品貌其实无需此物……这膏脂名叫千人媚,虽然能增加颜色,也能助情助兴,但对肺腑损伤极大,用得久了,五脏六腑就会溃烂,英宗皇帝在位时,宫里的人常用此物,因伤及了英宗龙体,曾处决近百名宫人,再无人敢用,却不知因何流传到宫外了。”
易楚骇了一跳,连声问:“依太医之见,我这妹子可有妨碍?”
常太医叹道:“所幸服用时日不长,仔细调养几年应该无碍,不过……”目光在易楚与易齐间逡巡几回,似是极难出口。
易楚料定内中空有隐情,正要引常太医出门,就听幔帐里传来易齐的声音,“太医但说无妨,我受得住。”
常太医斟酌片刻,才道:“小娘子恐怕在子嗣上会艰难。”
易齐追问道:“艰难到什么地步?”
常太医只摇了摇头,却再未作答。
易楚心里已然明白,易齐定然是不会生了。
来到外间,易楚吩咐冬雨摆好纸笔伺候常太医写方子。
药方上写着泽泻、钩藤、茯苓、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