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琅转过身,沿着母妃那绝望的目光,看见了那一管白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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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的眼神渐渐汇聚,凝在了近在咫尺的女人脸上。
殷染微微拧着眉,嘴里含着一根手指,正趴在他身上困惑地看着他:“我压着你了?”
他无力地哼哼一声,“压着睡会做噩梦,不是你说的?”
殷染道:“我高兴。”
段云琅道:“那没法子了,我哪怕做噩梦也得抱着你睡了。”
殷染莞尔一笑,段云琅却没有笑,只揉了揉额头欲坐起身来。她端详着他,伸袖给他擦去额上冷汗,轻声道:“梦见什么了?你瞧你,将我手指都咬住了,好不耍赖。”
段云琅挑挑眉,“给我看看。”
“不好。”殷染忙将手藏住了,自他身上翻下来,他追着缠着去捞她的手,两人在床上扑腾半天,结果他将她整个儿抱进了怀里。她初时还在笑,而后渐渐不笑了,安顺地伏在他急促起伏的胸膛前,又问了一遍:“梦见什么了?”
很温柔的声音,仿佛能逗引出一切伤痛秘密的温柔声音。
段云琅静了下来,薄凉的唇一点点触碰她的发,声音沙哑里透着稚嫩,像个迷路的孩子:“梦见我阿家了。”
殷染不说话了。只是将抱着他的手臂又一分分收紧,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来,默默地凝视着他。
段云琅慢慢地道:“我阿家病得很重,太医给她用的药让她变得既老且丑,那段日子,她最害怕的就是父皇去探望她……每一回,她出来接驾,总要戴着垂白纱的帏帽,不让父皇看她的脸。”
殷染全身一震。
与她想到了一处,段云琅寡淡一笑:“不错,那一日,你戴了同样的帏帽……父皇便注意到你了。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殷染摇了摇头。
虚实遮掩,本就是**手段。她哪里想得到自己会误打误撞地惹起了圣人的注意?
转念再想,当时圣人没有让她去侍寝,是否也与此有关呢?
段云琅揽着她,也不再细问,“总之我阿家没了。按她临终的吩咐,她一过去,内侍省那边立刻封了她的棺,父皇匆匆赶来,却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瞧见。那一两个月,父皇……就像变了个人。”
圣人具体如何了,他没有说,殷染也就不问。
死后即刻封棺,这竟然便是颜德妃的遗言了。
段云琅不能理解,可是殷染能理解。只是不想啊,不想让他瞧见自己韶华尽毁的模样,孤独地立在岁月的尽头。
殷染忽然道:“你阿家是不是很欢喜桂树?”
段云琅一愣。
殷染笑笑,“三宫并掖庭宫里到处都是桂树,偏百草庭里没有。”
段云琅稍稍勾起了唇角,“我梦见阿家给我做桂花糕吃。”
殷染道:“那真是可惜,我最讨厌的就是桂树,一闻见桂香就犯病。”
段云琅湿漉漉的目光投过来,撞得她心里一咯噔。果然,他下一句立刻就没脸没皮了:“你欢喜我就够了。”
“哎……五郎你!”殷染又羞又急地笑叫起来,偏那羞急中还被他挑逗起了一阵阵的快感,她想推拒,才发现全身都没了气力了,“这青天白日的……你圣贤书都读哪里去了?”
“我不读圣贤书。”段云琅却忽然停了手,自被褥里钻出一个脑袋来,很是严肃地道,“我读帝王书。”
☆、第73章
第73章——旧影(二)
段云瑾下马入宫,一路便往自己母妃的宫殿直奔去。
安婕妤的病也不是一两天了,大约是入冬太快,不慎竟一病不起。听人来报说,她今晨竟至于吐血三升,似是病情急转直下了。
段云瑾赶入后殿,便见围了些人在母妃床边,几个太医在屏风后边商议着,品级最高的吴婕妤在招呼着下人忙碌。见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闯来了,众人俱是一怔,吴婕妤反应过来,忙堆笑道:“二殿下来啦?快来瞧瞧你母妃,她可等你好久啦。”
一个不相干的人一句不相干的客套话,竟然让段云瑾感到心中阵阵难受。简略地道了谢,让大家先散去,自己望了眼那竖着围屏的大床,却不敢过去,先去外屋问那几个太医:“几位先生,我母妃病情究竟如何?切莫瞒我。”
那几个太医又嘀咕一番,才推出一个看起来最老实的,支支吾吾地道:“殿下……殿下好生准备一下,老臣只怕……开春……”
话说得遮遮掩掩,段云瑾却已明白了。对这一个回答,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舒了口气——这个胡姬母亲,曾经带给自己那么多屈辱和痛苦的胡姬母亲……她终于要走了。
可是马上地,他又感到寒凉。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太医们赶了出去,而后回到里屋,一步步走上前,床前的围屏已打开,露出母亲憔悴的脸容。只是憔悴,倒也看不出病沉沉的死气,一双淡色的吊梢眼凝着他时,还依稀有着神采。
他呆呆地看着母亲。
“儿臣来看您了。”
安婕妤微微一笑。
母妃如此安静,与上回的叫骂全然不同,真叫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自幼便很少与母妃亲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