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想起,素书曾经怀着怎样的绝望,对她说:“我不爱过这样的日子。”
大雨不管不顾地淋下来,后宫乱象甚至惊动了神策军,高仲甫命人过来将尸首抬走,殷染跟着走了一路,全身冷透,心被雨水浇成了灰。
戚冰没有来,红烟没有来,甚至,连圣人都没有来。那些宣称挂念素书的,甚至,那个宣称欢喜素书的,都没有来。
旁人都渐渐地散了,只有她,还在浑浑噩噩地跟随,都不知到了何处。风雨茫茫,四方似遍布了鬼眼,直愣愣地盯视着她,不容她逃遁。
高仲甫终于无法忍耐一般回转身来,看着这个被大雨洗脱了妆的表情木然的女子,带着一些哀戚道:“殷宝林,请回吧!”
殷染惶惶惑惑地应了一声,抬起头,风雨凄厉,高仲甫的眼神隐在雷电的幕后,模糊难辨。刹那之间,她想起了那一乘流黄顶的肩舆。
她恍惚地挤出一个笑,落进高仲甫眼里,却觉毛骨悚然。殷染没有行礼,转身便往回走。恍惚间听见有谁在唤她,却又仿佛不过是幻觉。她实在不过一个孤魂,摇摇晃晃地走在幽冥的河流旁,雨水自地下倒灌上来,冰冷黏腻,将她包围至窒息……
没有人reads;丈室妻人,腹黑总裁步步逼。
没有人会来救她。
就如阿家死的时候一样……
四面八方,没有人知道,她在这夏末秋初的冷雨中发抖。
***
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殷染已经记不太清当时的种种细节。
只有那冷,那渗入心底的冷,已牢牢扎根在脑海。每每想起,便牵扯出浑身疼痛。
原来夏末,比深冬还冷。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终于被人发现了。
有明晃晃的火光照在她眼底,而后又被丢开。她听见几声短促的男人的呼喝,与杂沓的靴声,然后,天地重归于寂静。
她被纳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是他。
仿佛迷途又归家的孩子,她竟在一个少年陌生又熟悉的怀抱里,放松了所有的戒备,难受地说了一句:“我还道再也见不着你了。”
他挑起一双桃花眼,雨幕中目光一片湿漉漉的好似洗透的琉璃,他拥抱她的姿势仿佛他也已经渴望她很久很久,他说:“你这个傻女人。”
从小到大,有人骂她贱,有人骂她浪,但从没有人骂她傻。
此刻,她却当真傻兮兮地笑了。
是他,在这万物昏昧的时候,涉水而来。
是他出现了,他抱她,他温暖她,他告诉她不必害怕,不论如何有他在。
真好,是他,不是别人。
段云琅抱紧了她,微微蹙眉,低首看她。天地飘摇,生死飘摇,女人明明比他大了三岁,抱在怀里却轻得似一把被风雨淋得散去的香灰。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攫住了,他想起方才看见的那一具尸体,他想起更久以前,他的母妃死去时的表情……
两具*的身躯在大雨中紧贴一处,凭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他摸索着以自己的唇去寻她的唇,在将将触到那柔软的一刻,她却倏然偏过了头去。
哗啦——
一道闪电,劈裂了夜空,照亮她眼底一片冷冷银灰。
那一夜他终于带她去了御花园中的百草庭,从没有人敢去的地方。他用纤尘不惊的动作褪去她湿透的衣袍,一遍遍亲吻她玉润的发红的肌肤,却迟迟不肯动作。大雨瓢泼在窗扇上,像无数人在兴奋地窥探着他们的秘密,兴奋得举手拍窗。他拉了帘子,将那只银香球塞进褥子里,低声问她:“暖和些么?”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银香球中的一点火芒。
“你扔不掉它的。”他低低地笑,“看,还不是被我捡回来了。”
她披散的长发贴在如雪脸颊,一双眼睛幽深发亮地凝着他。她仿佛渐渐找回了神志,渐渐明白过来他们此刻在做什么,也渐渐感受到愈来愈清醒的悸动。
仿佛还有些不能理解,她干燥的嘴唇微微翕动,他侧耳去听,听见她疑惑地问:“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是真的疑惑,没有怨恨,也没有羞涩。
她是真的疑惑,他与她,为何要有这许多纠缠?
他闭了眼不回答,薄凉的唇自她圆润的肩轻轻滑至纤白的颈,而后,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reads;幕府将军本纪。
她全身一颤。
他的声息沙哑地递入她的耳中,震得她的耳膜暧昧地鼓动:“我想要你。”
她的眼睫压抑地低垂,她似乎从没听过这样直白的话。直白得甚至有些粗俗,像窗外不时斩落的骇人的闪电,不容人稍一错眼。他仍是轻轻舔舐着她的耳垂,感受到她在怀中极轻微的颤栗,他便用体温安抚着她。
他轻轻将她放平在榻上,小声在她耳边道:“我也是第一次,做不好处,你说说便好,莫要打我。”
她的眼神骤然一缩,凝注着他,像只紧张的小猫。他这回却没有笑,神容沉默得几近于肃穆,他仿佛比她还要紧张,紧张得多。
她慢慢地伸出手臂,长袖在她臂上滑落下来,露出纤巧的手腕,如无骨的藤蔓,一分分地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