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终于发话了,陆成狗腿似的应了声,笑着去外面找东西。
“姑姑是不是特别丑?”屋里就剩娘俩了,凝香有点不安地问阿南。
“不丑!”阿南立即摇头,抱住了娘亲的脖子,说完了强调似的盯着她喊娘。
凝香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儿不嫌母丑”的这句话。
“娘亲对阿南好,阿南也一直喜欢娘亲好不好?”凝香抱住小家伙,认着地看着他。
阿南的回答,是亲了她一下。
凝香心里霎时变得软软的,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愿意相信阿南真的会一直黏她。
门帘响动,凝香有点紧张,却见阿南歪过脑袋看了看,然后笑着喊“二奶奶”。
凝香惊讶地回头。
潘氏慈爱地看着她,一边将巾子递过来一边轻声道:“是我们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她真的没想到凝香那么勇敢,今日如果不是凝香站出来替侄子说话,他们陆家人再怎么说都会给人强行狡辩的感觉,好事就极有可能变成一场笑话。
“没事,您别这样说。”凝香摇摇头,知道外面宾客还在等着,赶紧擦脸。擦完了,右边还有点脂米分痕迹,潘氏接过巾子亲手替侄媳妇擦,笑道:“行了,香儿长得好看,不妆扮比涂了脂米分还漂亮,阿南你说是不是?”
阿南咧着嘴点头。
凝香对自己的容貌也是有信心的,准备好了,贴着炕沿站到了地上,阿南站在炕边,靠在她怀里。见二奶奶拿起盖头要替娘亲盖上,阿南着急了,潘氏刚举起盖头,阿南就伸手够,不让她遮娘亲。
潘氏哭笑不得,凝香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传到外面,陆成松了口气。
喜婆进了屋,潘氏腾出手抱住淘气的阿南,喜婆扶着凝香走到外面,将红绸绣球一边交给凝香,一边交给陆成,说起了吉祥话。拜堂要在老院,陆成喜笑颜开地牵着凝香往那边走,满院子热闹声里,陆言陆定哥俩回来了。
严敬起哄道:“追上野狗了没?”
陆定话少,看向兄长,陆言望着大哥身边的嫂子,高声回道:“岂止追上了,我们还打得他躺地上打滚喊疼,没留神踢了他裤裆一脚,疼得他嗷嗷叫唤,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本事生狗崽儿……”
话没说完,院子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大笑了起来。村里人就爱这种调调,你请说书先生讲段正经的故事,绝对没有带点荤话的段子更招人捧场。
凝香咬住嘴唇,不知该笑还是羞。
徐守梁徐槐父子互视一眼,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自家姑娘受了委屈,爷俩胸口堵半天了。
坏人得到了教训,陆家开开心心地继续办喜事。
在老院里拜完天地,喜婆就领着一对新人回了新房。
新盖的房子,里面衣柜桌椅等等全都是新的,南面三扇大窗高高挂了起来,临近正午的明媚春光将屋子里照得敞亮亮。新郎倌新娘子进了屋,家眷们一拥而入,潘氏许氏陆氏姑嫂仨人领着周玉陆芙到阿桃五个大大小小的姑娘,阿桃手里还牵着阿木,这就占了半边屋子。男人那边,陆定陆言陆阔许池哥四个,连同徐槐严敬二人快将门口堵上了,陆季安徐守梁等不好意思跟小辈们挤的长辈只能站在灶房里,笑着听热闹。
凝香盖着盖头,但她看得见周围众人的衣摆啊,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喜婆笑着让陆成抱新娘子上炕。
陆成早就等着了,一弯腰就将媳妇打横抱了起来,喜婆在旁边熟练地脱了凝香一双绣鞋,那穿着红绸长袜的小脚马上又被裙摆遮掩,并未被任何人瞧去,然后凝香就稳稳地斜着腿坐到了炕上。
“娘!”娘亲上了炕,阿南也想上去,伸手朝炕上够。
潘氏哄了一句,男娃不听,担心阿南叫啊叫的坏了气氛,潘氏就将阿南放到东边炕头,嘱咐他不许调皮。阿南乖乖地点头,然后就站起来朝凝香跑去。陆成用胳膊挡了一下,不许小家伙往娘亲怀里扑,阿南就转到了凝香身后,隔了几步看着地上的人,说他乖吧,凤眼里又有丝狡黠。
“好了,该掀盖头啦!”喜婆笑吟吟地将包金的秤杆递给陆成。
陆成接过来,只是没等他转身看向凝香,身后忽然传来一片制止声,陆成心头一突,抬起头,就见凝香海棠花似的秀美脸庞已经露了出来,而罪魁祸首竟然旁若无人地将盖头甩到一旁,然后一手扶着凝香肩膀,一边弯腰扭头瞅他娘亲呢!
陆成僵在当场,他媳妇的盖头,竟然被儿子掀开了?
屋里众人早就笑了起来,看着阿南那副“我帮娘亲掀了盖头你们快夸我”的认真模样,潘氏娘几个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一个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新娘子终于憋不住,低着脑袋,嘴角也翘了起来。
“这个不算,得新郎倌儿挑盖头才行呐。”
喜婆忍笑捡起盖头,那边陆定离得近些,飞快将侄子抱走了,让喜婆重新盖好。
生怕儿子再来捣乱,几乎喜婆才让开,陆成就赶紧去挑盖头了,开始动作挺快,盖头快完全掀起来时,动作慢了下来,莫名地紧张。一屋子看热闹的受他感染,止了笑,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