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悄悄走下马车,迎面正是曹克攀的亲兵:“新城兄,怎么停下了?”
亲兵叫范新城,年岁看上去比谷雨稍微大一些:“弟兄们昨夜拼命到天亮,体力跟不上,好几个中暑昏倒的,曹将军让大家歇歇脚。”
谷雨抱拳道:“辛苦。”
队伍停在山道边,士兵躲入树荫下席地而坐,饮水歇息。
谷雨却把目光投向山林,他手搭凉棚,细看半晌,嘴唇抿了起来。
“你认得这里?”
谷雨回过头,夏姜从马车上撩起窗帘探出脑袋。
谷雨道:“你怎么起来了?”
夏姜道:“待得气闷,扶我下去透透气吧。”
谷雨回到车厢里,将夏姜小心扶下来,指着山林某处:“那里是秀雯姐弟的村子。”
夏姜观察着谷雨的神色:“你想去看看?”
谷雨点点头,昨晚大乘教教众在山坳之中四散奔逃的场景历历在目:“大乘教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说不定他两人已经逃出来了。”
夏姜点点头:“我陪你去。”
谷雨一怔:“你的伤?”
夏姜瞥了他一眼:“我怕秀雯那姑娘施展手段,你这小子优柔寡断,若是被她迷惑了,不肯下山怎么办?”
谷雨的脸腾地红了,夏姜却不看他,谷雨声音都哆嗦了:“瞧你说的,我是定力不足的人吗?”
两人与潘从右打了招呼,潘从右爽快地答应了,但那眼神让谷雨心惊胆战,夏姜哼了一声,胜似千言万语。
上山的路上谷雨还是
担心夏姜的体力,将她背了起来,夏姜下巴枕在谷雨的肩头,呼吸打在他的脖颈。
两人在浓郁的绿荫中穿梭,谷雨走得很快,心跳则更快。
夏姜轻声道:“想不到我们将以这种方式回京城。”
谷雨嗓子发紧:“嗯。”
“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夏姜的声音中带着情绪,但是谷雨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想了想:“怕你看到我那副鬼样子,会失望,会伤心。”他自嘲地笑了笑:“啊,他不过是个脆弱的笨蛋,东奔西走得到的不过是个笑话,怕你会这样想我。”
夏姜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肩头传来:“你就是个笨蛋。”
谷雨无声地笑了笑,忽然感到颈间一凉,夏姜无声落下泪来,她哑着声音:“笨蛋!笨蛋!”
谷雨的肩头迅速被泪水打湿,他向上托了托夏姜:“夏郎中,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嗯?”
谷雨的心跳没了规律:“我从见你第一面便心生爱慕,就算是仙女下凡,我也会跟你下山的,这件事你从来都不需要担心。”
抽泣声消失了,谷雨脊背僵直,过了半晌扭头看她,夏姜却正直勾勾地盯着谷雨,她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纵使病容也难掩其天香国色。两人近得可以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视线交汇的瞬间纷纷别过头去。
两人沉默地走完了接下来的路,直到见到那个熟悉的小院,炊烟自院中升起,
隐隐有谈话之声传来,虽然不甚清晰,但喜悦忽然占据了谷雨的身体。
难道?
他脚底生风,加快了脚步,一个箭步窜到院里:“秀雯!小北!”
院中的土炉上坐着水壶,两名女子正围着土炉坐着说话,一个头发苍白,一个约莫八九岁,老妇人正与女孩说着什么,女孩发出咯咯的笑声。
谷雨骤然闯入,两人吓得尖叫一声,从木凳上弹跳而起,瑟瑟发抖地看着谷雨和夏姜。
谷雨失望至极,冷冷地打量着两人:“这里是秀雯姐弟的房子,谁让你们进来的?”
老妇人将女孩搂在怀中,颤颤巍巍地道:“他们姐弟不是被神教的人带走了吗,不会再回来了。”
“谁说他们回不来的?!”谷雨无名火起,加大了声量:“你趁秀雯姐弟不在,就随意跑到人家家里,占了人家的床,抢了人家的粮,你不知道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女孩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老妇人被谷雨急赤白脸的样子吓到了,搂着女孩连连后退,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夏姜见两人一老一小,贪小便宜是真,但若说大奸大恶却也谈不上,温声道:“老人家,这里毕竟是有主之地。即便主人不在,您也不该闯入空门,将人家家财据为己有啊。”
老妇人见她说话温柔,颤抖着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里原本便是我家。”
“放胡说!”谷雨气得火冒三丈:“你欺我脸生不
成,实话与你说了,前不久我还在这屋里住过。”
老妇人又不敢说了,夏姜瞪了谷雨一眼,见他毫无察觉,伸手在他耳朵上拧了一把,谷雨疼得“哎哟”一声叫出来。
夏姜道:“你让老人家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