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皋定定地看着董心五,似乎在分析对方究竟是否在说谎,董心五坦然地回视着他,教杨志皋发现不了任何破绽,后者道:“后来呢?”
董心五道:“说来也巧,小的与白龙会缠斗多年,奈何能力有限从未将其一举歼灭,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遂将另一徒弟暗遣入会,伺机搜集贼寇的罪证,此事一出证据确凿,我便设法寻到这徒弟,有其带路引导,我们已将白龙会老巢攻下,匪首赵书僧授首毙命!”
“嚯”啧啧的道奇声、称赞声从人群中响起,这故事讲得曲折离奇,一晚拿下两个盘踞在京城之中的帮派,放在任何情况下也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同时也是值得上达天听的喜讯,美中不足的思来想去也只有万自约的不幸。
可杨志皋并不打算放过董心五,灼灼目光逼视着他:“以上都是你一家之言,可有人证?”
身后一名捕快禀道:“回阁老,小的随万府尹追击姚材,当时确有一队杀手突然袭击,若不是周捕头救援,小的恐怕就死在当场了”
话音未落另一名捕快禀道:“小的承担卫护万府尹的职责,事发时在裕丰酒楼中董捕头曾言辞阻止,但万府尹并未听从”
自证、佐证的声音瞬间响彻在场间,杨志皋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聒噪,眉头拧成了川字,他用力地在案前拍了一记,“嘭”地一声巨响让场间迅速安静
了下来。
“没规矩。”杨志皋低声道,他的目光落在了谷雨身上:“你叫谷雨?”
谷雨缓缓抬起头,脸色紧绷:“正是。”
杨志皋注视着这张年轻的面孔,他忽地想起一事:“便是你向陛下言道想要成为天下第一捕快?”
堂上哄地一声笑了起来,谷雨双拳紧攥脸色发红,面前的这些人无一不是读书人,理想这个事情从他们的嘴中说出似乎更加顺理成章,他以为能与这些人产生片刻的共鸣,但遗憾的是一名贱吏的理想可能真的不足挂齿。
杨志皋皱着眉环视场间:“好了,安静。”他紧紧地盯着谷雨:“既然想要天下第一捕快,那便需秉公办案,实事求是。你亲身参与了缉捕过程,董心五所言可有谎言?”
谷雨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董心五,董心五也没料到杨志皋会搞这么一出,短暂的愣怔后他看向谷雨,杨志皋眯着眼睛:“小谷捕头,若董心五言之有误,你当场指出便是避免他犯错误。若是有意隐瞒,将来事情败漏,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董心五眼中瞳仁急缩,呼吸也不觉重了几分,谷雨抿紧了嘴唇看着董心五,心下纠结不已。他已经从董心五的表述中猜测到了真相,在他离开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人杀了万自约,董心五并没有明确的动机,想来下手之人正是那正邪莫辨的二师兄,董心五为了保全他不惜编织谎言以掩盖事
情真相。
他疼得呼吸急促,董心五的形象再一次在他心中变得模糊起来,他垂下了眼睑,杨志皋厉声道:“谷雨,老夫在问你话!”
场间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聚焦在那个单薄的少年身上,因为整夜的激战他衣衫褴褛,浑身斑斑血迹伤痕累累,疲惫与疼痛使他微驼着背,稚嫩的脸庞上仍有未来得及清洁的污渍。
他慢慢地抬起头,董心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眼神中甚至带有一丝乞求之色,谷雨的心软了,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师傅年迈的躯壳下惶恐的心情,他有些心疼他。
谷雨将目光转向杨志皋:“董捕头句句属实,小的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一句话出口董心五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神情间却已放松下来,他再次看了谷雨一眼,那眼神中却是愧疚。谷雨已将眼神别过一旁。
杨志皋将背部靠在了椅背上,堂上的官员静悄悄地等待着。半晌后杨志皋站起身,官员随之站了起来,杨志皋背负双手扬声道:“既然案情已然明确,万府尹确系因公殉职,此事由刑部出面采集口供梳理因果,以奏表的形式呈上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早朝时要给陛下一个交待。”当即便有一名刑部官员越众而出跪地领命。
杨志皋又道:“府丞何在?”
顺天府府丞名唤任忠贤,乃是万自约名副其实的佐贰官,他战战兢兢地跪在那刑部官员旁。
杨志皋冷
冷地看着他:“顺天府掌管京畿要务,不可没有长官总领,万府尹既已离世,便由你暂代府尹之职,决不能让京城乱了套,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但必须给我撑下来,听懂了吗?!”
任忠贤比万自约大了几岁,一脸为难地道:“属下属下年老体弱,恐怕,恐怕难当大任”
杨志皋截口道:“既然你不愿承担,那就告老还乡吧!”
任忠贤吓得一哆嗦,无奈地应承下来:“属下知道了。”
杨志皋哼了一声,袍袖一掸:“都退下吧,董捕头留步,我有话问你。”
董心五一愣,杨志皋的目光复杂难名,他心中颇为忌惮,片刻间议事厅中已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