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婆婆走了,走得很安详。
第一个发现的人并不是陆回,而是胜利队队长大炮爹。早上大炮爹来找贾婆婆商量墓地的事,因为贾婆婆年前曾找过他,说自己死后想葬在丈夫旁边,结果发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全身僵硬冰凉,大概半夜就已经去世了。
大炮爹找来了刘道士团队,准备按贾婆婆生前说的简单操办。虽然是简办,省掉过桥、诵经、请菩萨等仪式,但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贾婆婆存钱不多,大炮爹和大家商量一下准备让队里添点钱,给贾婆婆走个灯,热热闹闹地送她最后一程。
刘道士带来的人很专业,有条不紊,各司其职。有的在大厅布置好灵堂,棺材放置在两张桌子上,里面放好了寿枕和寿被,贾婆婆的遗体也穿上了寿衣、寿鞋和寿袜。有的在厨房忙着烧饭,一般人家要烧七八桌饭菜,但贾婆婆孤单一人,队里也只来了几个人帮忙,所以只用烧两桌就行了。还安排了两个人挖掘墓穴,穴位按照贾婆婆生前的意愿,并没有特地测量选址。
上午陆回跟着爸妈去外婆家拜了年,吃完午饭,自己一个人先匆匆赶了回来,因为贾婆婆的葬礼仪式中需要一个后人跪灵堂。大家也都知道贾婆婆收了陆回当徒弟,他当然是替代贾婆婆后人的不二人选。刘道士给陆回头上扎上长长的白布,让他点了香,跪在了棺材旁边。他自己站在了棺材前方,摇响了黄铜碰钟,清了清嗓子唱到:“人生七十古来稀,未有生来死未知;不信但看天边月,怎好团圆又落西。远观天上星和月,近看人间水与山;青山绿水依然在,人死一去不回来。”
刘道士的唱腔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飘飘悠悠的让人听不清词,但他节奏稳,感情充沛,特殊的腔调和动作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唱完这几句,刘道士拖着长长的尾音,一边向着棺材鞠躬,一边拿起了桌上的铜镲。铜镲一响,灵堂上的乐队跟着演奏起来,有打鼓的,有敲锣的,还有击钹的。主旋律大概是这样的: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主旋律虽然简单,但他们会加入很多即兴小段,演奏方式也变化无常,所以并没有给人单调的感觉。一曲暂歇,刘道士又接着唱道:“叹君一去别泥城,黄泉路上好伤心;独自行来谁做伴,慈光接引上天庭。夜深睡得三更梦,翻身不却天又明;回头仔细思量想,尽是南柯一梦中……”
陆回跪在这狭小的灵堂中,耳边回荡着厚重而灵巧的民间打击乐和刘道士悠扬又神秘的悼词,他思绪万千。从古至今,多少人生?多少人死?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无论习俗如何变迁,人对其本身的意义的思考从来没有停止过。人类文明对于地球母亲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有人说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话:他说人类往往盲目自信,以为自己在“快速发展”中破坏了环境伤害了地球。然而对于约五十亿岁的地球母亲来说,人类所谓文明只不过一刹那,若干年后,人类会像恐龙一样在地球上消失,而塑料袋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人类存在过的证据。地球母亲孕育出人类的目的恐怕就是想得到人类自以为伤害了她的塑料袋……
吃完晚饭,喝点小酒,准备一番后,红脸的刘道士宣布开始走灯。
大炮爹在前面引路,陆回捧着贾婆婆的遗像走在队伍最前面。后面是鼓手、锣手、钹手和拿着唢呐的刘道士。接着有两个人抬根木棍,木棍上挂满了白色灯笼。队伍后面跟着的大人和小孩也都一样系着白头巾,提着白灯笼。队伍中有人提着装着白蜡烛和火柴的篮子,随时给熄灭的灯笼重新点亮。有人提着白布和香烟,这是给接灯人家的回礼。有人提着装满纸钱和小鞭炮的篮子,负责沿路飞纸钱放鞭炮。走灯路线是提前规划好的,只在胜利队和田畈上走一圈。队伍刚一出发,天空中便下起了毛毛雨。大炮爹望了眼天色高兴道:“功德如山,老天打雷,功德如海,老天落泪。”
走灯到每一户人家前,每户人家都要有家人在门口附近摆张小桌子或者长凳,在上面点燃两根白蜡烛,同时准备好香纸与鞭炮。等走灯的人群一到,便燃鞭炮、烧香纸。陆回作为贾婆婆“子孙”,要对着燃烧的纸堆下跪。队伍中的乐队是一直演奏的,只是此时会改变节奏,刘道士也会在这时吹响唢呐。待鞭炮放完后,接灯的人家会上前扶起陆回,说些安慰的话语。唢呐停止陆回才能起身,提着白布和香烟的人会用一张白布裹住一包香烟轻轻放到桌子上,然后走灯队伍又进行到下一家。通常情况下,下一户远远听到锣鼓音时,就会安排人员做好接灯准备。
走灯仪式是庄重而热闹的,队伍仿佛一条白龙穿梭在田贩和乡间小路上。走灯结束后,队伍回到了原点,大部分人便回家休息了,刘道士指挥剩下的人将拜祭用品抬放到下葬的地方,准备明天一早举行下葬仪式。
安葬好贾婆婆后,她的旧宅和遗物收归大队。大炮爹带人清理了一遍,大部分遗物都烧了,就剩了点吃食和一些中草药,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旧土房子也不急着推倒,陆回便经常一个人来这儿整理学习。
贾明公在《贾氏奇针》中写的真气修炼法门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炼精化气”,主要是通过一定的形式,调整呼吸推动真气,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