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就跟灌了风似的瞬间清醒,整个人从外到里透心凉,只有手是热的,被他握在掌中,回身拉进屋里。
“你知道了?”
胤禛抖了抖袍摆坐在椅中,看了眼杵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我,又转到榻边拉我同坐,方才开口说道:“御医回禀了。”
好像没生气,如同在说今儿个天气不错。
犹记得那一年,他气势汹汹地对我,只因误会我与旁人有染,险些害死腹中胎儿。此时,就算不是挂在心上的女人,总归是自己的女人,还是皇帝的女人,做出这等事来……他的心可真大啊。
两厢比对,我这颗玻璃心真不知该欢喜,还是滋味不对。
不知说什么好,他又盯着我看,无奈下没头没脑地接了句:“还真是没你不知道的事儿。御医也是会做人,知道这宫里谁当家谁做主。你知道也好,省得我动脑子了,只是……你把他送哪儿去?你怎么知道是他?一早儿就知道了?”还有一句,我没说——汪氏怎么办。
“自有知道的法子,自有去处。”他在腿上拍了拍,再看我时眼神变了变,忽然凑近声音骤低,“你方才眼睛转啊转的,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啊……”定睛不敢再转,努力盯住他,居然肃了眉眼欺身向我压过来。
低笑来自手心下微微起伏震动的胸腔,眼尾也带了两分笑意,一开口却是威胁,“你不行,什么时候都不行,在哪儿都不行,不要想,要认命。”
“我没有!你把我当什么……”话未说完,被他嘘了一声,气得我用力拍在肩上,心里堵得要死,“我要是想找别的男人,你也拦不住,我要是不想跟你好,你也强迫不了,我更没有吃着碗里占着锅里望着盆里的臭毛病。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你不知道我么?你怎么还能这么说……这是认命的事儿么?是么?不是!从来不是!不爱,就是死也不爱!你也太小看我了……”
悬了小半日的心踏实落了地,委屈便生出来,怎么也忍不住,眼泪不停往外涌。
熟悉的面孔倏地凑近放大,仍是模糊得看不清,只有声音灌入耳中,又稳又轻,“行了,怎么还哭上了?赖我,我错了,不逗你了,别哭。原就是我的不对,冤枉了你,打今儿起再也不提了,还不成么。我怎么不知道你呢,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哪儿敢小看你,我这眼里心里全是你。来,你摸摸,摸一摸,我这心里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一急,我这心就揪起来了,再一哭,又是一下,疼。”
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我的泪更是止不住,心里却舒服多了。
他提我坐到腿上,就跟平日搂抱着念儿似的,轻轻摇晃。我总好奇那时他在说什么,声音小得第三个人根本听不到,也是这般哄人的话儿么?
勒得难受,我捶打一下,他反而拥得更紧实,唇边胡须一下下扫在我脸上,沾了湿嗒嗒的眼泪更加麻痒难忍。
摇晃了一阵,他又一连串地说起来,又轻又快,出奇柔软,“别哭了,嗯?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我又没说什么,是不是?我知道你,知道你心里有我,知道你爱我。听见御医说时我真担心来着,担心你不信我,那我可真是说不清了。谁知道原来你这么信我,怎么这么信我呢?嗯?”
真是被他气笑了。
年轻时都没温言软语地说过这种酸死人的腻歪话,活到这般年纪居然说得如此顺溜不脸红,可见脸皮的厚度是紧随着年龄在增长的。
环抱的双臂推着我挤了挤,双眼紧紧盯着,那么男人的一张脸,这一瞬间,差点让我错以为是某种正在向人乞怜的小动物。
暗叹一口长气,枕向肩头,搂着脖子将眼泪蹭在衣领上,“你说过……自然信你。”
脖子上暖融融一声“乖”,热气呼得我鸡皮疙瘩爬满身,刚巧我又补了一句“若是你想去别处,我自然也不会拦着”,腰上就被掐了一把,气呼呼恶狠狠的咬牙切齿,“我要上床你别推……”
我反手掐回去,“推你怎地?难不成还去别处?晚了!胤禛,你可是一言九鼎的,天下都不负,何况是我,可得说到做到。”
他就嘿嘿笑起来,脸孔埋在我脖子上乐个不停。许是笑够了,余音未止说:“我才知道你的心眼这么小,原以为是个多大方的呢。小点儿好,说明心里有我,比往日不言不语儿的强。你憋在心里自己酸,害得我也酸,总以为你不在意,还得装着我也不在意,却连个说的地儿都没有。”
那道笑声变了味道,言语不能及的委屈,还有酸楚。
我以为只有我是心伤的那个,原来,他也会。
那些年,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浪费多少好时光。
“胤禛。”
“嗯。”
我唤,他应。
“约你喝茶聊天赏雪去。”
“现在?”
我拨弄着金灿灿的盘扣,就着唇边的脖颈亲了一口,“现在?我是想啊,可是……我困了,还是先上床吧。你说呢?”
扣珠翻出纽襻,露出里衣边缘,一早儿才帮他穿上的。
眨个眼的工夫,腾了空,耳边悄声一句——“正有此意。”
一觉竟睡到第二日,迷迷糊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