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尽头时是不愿呆在家里的,想方设法地离开死在外面,就像我曾经养过的那一只。
二十年时间它陪了我大半,够了。对它来也算是荣华富贵无拘无束,它也觉得够了吧。
弘历兄弟长得很快,一年间身量高了不少,弘昼的个子更猛些,两个人并排站在一处那声兄弟倒像该反过来叫才对。
弘晚的一对幼子正是爱玩的年纪,总会跟在两个叔叔身后咯咯地笑不停地跑,四个人没大没地躺在地上打滚时常常让人忍不住笑。我就抱着他和墨晗的女儿坐在院子里看,两岁不到的女孩软嫩得贴靠在怀里,的脸庞乖巧地蹭着我的衣襟,的手攥在盘扣上浅浅地笑,的菱型唇瓣嘟成一颗水嫩嫩的红樱桃……所有看到摸到的都是的,让人心生柔软,只觉怎么疼爱都不够。
凉爽的秋风吹在院中,安静得只闻笑声。
弘晖的院也是如此,红挽仍是住在那里,赫也未曾离开过日日抱着儿子脸上少见当年清冷。几家不同姓甚至不同国的人像是成了一大家子,比府里热闹温馨。
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秋去冬来,飘雪时节,整座府邸白茫茫一片,又能嗅见那股清雅的梅花淡香。
午后,我正抱着弘晚的女儿午睡,胤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低头看我,身上朝服未换。
我眯了眼睛看着他笑,他的手轻触在我胸前的脸上,嘤咛翻身转向床外侧的女孩吓得我们都盯着她谁也不敢再动,粉嫩唇边扬起一抹笑攥住那根手指就凑到嘴边。
的奶牙咬在指尖像是磨牙,咕哝一声不甚清晰的阿玛不再动,眼睛始终没睁过睡得香甜。
我一直以为这几个孩子更亲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墨晗,原来弘晚这父亲做得这般好。
胤禛心抽出手将薄被在她身上搭好,看我一眼默不作声退出门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重又抱住身前人,闭了眼睛却睡不着。
墨晗来时我笑着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女孩伸着胳膊腿一头扎进她怀里,一声声额娘让心抱住她的女人笑弯了眉眼。看着母女出了门,我才松了口气坐在软塌边缘,看着冷清的床铺和房间,站起身走出门。
高无庸从书房外的石阶上几步快走踩了满鞋的雪,打了个千单膝跪地请我去回廊下,我站在原地摇摇头,他才低声请我等等,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我看着他悄声走回门外声话,里面应了更低的一声再无动静。
雪后的阳光从身后打过去,照得门前一片明亮里面却黑得看不清摆设,我看着胤禛走出来已换了身常服,极暗的颜色趋近于黑。乌黑的缎面帽扣在头檐边一圈灰黑绒毛,一块通透的翡翠帽正,如身份般高贵严谨。
似乎归家之后我就没见过他放松的样子,总是这样得体好似随时准备出门。
事实证明每回进了我屋的他总会离去,或早或晚。
才回来的时候他也狠忙过一阵,晚上会带着公文或书在我房里看,我坐在一旁陪他他会拉我到身边,偶尔抱坐在腿上脸埋进我的肩窝,很轻的抱着一坐便是好久。
后来他只是吃饭,放下碗筷便去忙,我送到门口他就拦住不让再送。我躺回床上翻来覆去时又会看到他回来,也不话就看着我,坐上一会儿留下句睡吧便不见了踪影。
唯一的例外是前几日我生日那天,备下的酒几乎被我喝到底筷子始终未动,他就一直坐在对面看我,直到壶里的酒只余半杯时,他才走到身旁就着我的杯子一口饮下,拎抱起我提到胸前。
我闻见他嘴里清冽的酒味,落在我唇上时凉丝丝的甜就像他的唇,辗转吻过揉疼了我的腰顺着衣摆钻进去撑在背后。掌心的冰凉激得我霎时清醒,强忍着仍是哼了一声,被他紧紧拥着站了好一会才送到床上盖了被子。
我看着他立在床边,站得像是长在那里不曾挪动,不进亦不退。闭了眼仔细地听,耳边一声极轻微的生辰快乐更轻的脚步声走向门边……
那天他送了什么礼?好像是柄如意,临走前轻放在我床头枕边。
细碎的白玉被掐丝鎏金连接,缀了更多的红色宝石,早不见了当年被弘历兄弟玩闹着摔碎时的模样。我知道修补它一定很麻烦,我更知道破镜难重圆,这样的一柄玉如意却被他补好,只是……它的吉祥喜庆甚至背后的意义还似当年么?我们也还似当年……未分时?
“睡好了?”
我抬头看过去用手遮住眼睛,遮挡住阳光白雪看着他。
他话时唇角微动没有熟悉的笑,眼里的累很明显,好像才刚睡醒似的,或是被我扰了好眠。
头看他身上颜色,阳光下看不出纹饰,素净得极单一,也许就是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