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窗边,手心里是他常常缓慢转动在指间的紫檀木珠串,湿了几粒仍带着体温。香气飘浮在唇边鼻端,满是他身上那股檀香味,熟悉又陌生。
西北之旅没有檀香,军中男人没有檀香,我……也没有檀香。
窗纸外多了道浅淡影子,渐渐变直至不见。
忐忑似乎多余,康熙没再宣我,他也没再出现,就连太医也不再来,药终是停了。不用再吃那些甜丝丝的蜜饯心遮苦,只是每天仍出现在眼前。
我坐在桌边仍是抄经,偶尔咳上几声却怕了再做药罐子的辛苦,丫头看着我摇头备了热腾腾的浴桶要我蒸蒸寒气。不知她又上哪寻了些酒来,内服外用惹得我一身酒气,好在味道甚为清冽带着一丝甜香,尚算受用。
日夜不休的咳了两天我连走到桌边的力气都没了,更别提笔墨,又回到晕天暗地乱睡的样子。
睡时总是做梦,梦见一路辛苦颠簸梦见胤祥满脸胡子梦见孝颜哄着我睡,也梦见他坐在床边不眨眼地看我,总是叹气。那种千回百转的愁,隐约的哀伤,搅得我更是悲凉。
醒时眼睛酸涩得不愿睁开,拥着被子窝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怕睡着再胡乱做梦。
梦醒一切皆空,攥得住的唯有一串紫檀手珠。
只是此次晕睡过后,锁骨间的疼痛不再,努力回想貌似许久不曾疼过,许是惯了。
下了几天的连绵细雨变回艳阳高照,夜里总能听见外面的虫鸣声,还有清晨的鸟儿叽喳。
丫头蹲在床边询我意思,见我头高兴得开了门窗,阳光便直晒进屋里,驱赶了积攒几日的潮湿憋闷。
我取过枕边那本金刚经,眼前的白纸黑字经书圣典幻化出另幅画面——站在门前的高大背影,转动于指间的紫檀木珠,清冷决然……松开手时,掌心硌出红色的佛珠印,像是刻在上面,一粒粒清晰可见。
我叫了丫头不知些什么,窗外轻声走来一人,不一会儿工夫她就捧了个的方形食盒到我面前放在榻桌。
里面四味心码放整齐,粉白黄绿巧精致。我看着它们不知怎么就笑起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甜得恰到好处。
立在床边的丫头看着我平伸了手,折得极的白色纸团在她纤瘦的掌心。
这算不算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私通?这丫头……居然不去回禀还交给我。
看着没有表情的清亮眼眸,我接过来心打开,她已快速关了门窗复又倒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前次御前相见,两个人加起来的话怕是也没他这一封短笺字多。我愣愣地看了几回,终是紧攥在手里叫她去取火折子,竟已安放妥当置在手边。
——十三已回福晋随行入府,伤势无碍。圣驾不日起程回京。你想去哪?若是喜欢这里清静,或是别处,我会安排。胤禛。
☆、256.我很想他
看着丫头在房里转来转去地忙碌,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忙。
房间很,虽然什么也不缺地齐全却也一直干净整洁从未乱过,有必要这样大肆收拾吗?
就像她之前的自作主张。
烧了字条后我不知做何反应,只是明白这是胤禛的丫头。突然想起我竟连她名字也不知道更不曾问过,许是她过我没在意,居然丫头丫头的叫了一个多月。
此时再问也像多余,我只是看着她想起她的主子。那男人何时安排了这些,他早知道我到了这里?或者他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她竟凑过来声问我可是要见四爷。
我要见他?我的样子很像想要见他所以让她误会?见了什么?我不知想怎样,我不知想去哪里,或是像上次那样相对无言?
他来安排……能吗?他爹还健在皇权紧握,就在我们同一屋檐下,居然出这样话来。
我竟然信他。
未等我回应,这丫头已然离我而去,也就半盏茶的工夫便回来了,然后就一直忙到现在。
最过分的是连沐浴更衣这种事也来催我……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不过就是个亲王,我见康熙也是这般模样,难道很失礼?我见了他二十多年的白日黑夜,有什么是彼此不知道的还要如此遮遮掩掩地打扮,为了谁?
饶是觉得她想得有些过了,我居然还是由她摆布地折腾到累,只是那件嫡福晋的裙褂却怎么也穿不上身。
她眼中的失望一闪即逝又翻来倒去地选,一件件取出来又叠回去,我坐在床边看傻了眼,竟然有这么多我见都没见过的新衣裳。哪来的?不言而喻。
看着她心急的样子我笑了,分明还是个半大孩子。她瘪着嘴站在衣箱边,手捶着边缘懊恼地盯着那些没有生命的华美服饰,像是被它们欺负了。
就当哄她开心好了,伺候我一场也不容易,年纪这么多主子,谁都不易。
走过去随手扯出一件,她才转向我讨好地笑起来,接过欲言又止。
我看着那条素白色的裙子同样愣住,垂挂在她腕下的裙摆处几片极浅的红色花瓣开得娇妍……
穿上它,想展示什么?再换一件又如何。我们共同生活了太久,可供回忆的美好太多,纵使时过境迁依然忘不尽。何曾忘过。
滴皆能唤醒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