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踪视角)
当我再一次醒来,只见自己正身处于一间破旧的木屋之内,身上裹着厚厚的皮毡,眼前炉火微暗,一口大锅斜挂其上。
“恩公,你终于醒咧?”
就在缓缓起身的同时,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从屋中干草堆爬出,兴奋的来往我身旁。
“你,你是?”
“恩公,你忘咧,俺叫胡烈,那年你和骆将军,在琅琊州剿匪,救了一群被掳掠的奴隶,俺就在其中。”
说话间那人将自己披散的头发掀开,露出的面容确实有几分熟悉,我这才松了一口,随即却又想起了更为紧要的事,拉住对方的胳膊连连催问道:
“那小漪呢?就是你口中的骆将军,她,她怎么样了?”
“她……”
一听到骆漪的名字,那人神色顿时暗淡了许多,双手一放,散落的长发再度将他的面容遮盖。
“俺……俺在山上看到你们时,骆将军就已经落了水,等俺将恩公扛回家安顿后再去找寻便已耽误许久,等找到她时,骆将军已经没了呼吸,俺,俺将她埋在屋子后头……”
“死了?死了?不可能啊,我记得,我记得在临江边上,她,她还在跟我说话,以小漪的本事,即便落了水,也不至于被淹死呀!”
说实在的,自从骆漪将骨笛插入胸膛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了,但临江边上恍惚的一幕实在太过真实,我真的,真的希望这是真的……
“恩公,俺知道你难过,俺与骆将军是同族,俺也难过,但咋办咧,这,这就是命呀。你若觉得难过……你,你就去看看她。”
“……”
是啊,那一击直至心房,谁都不可能活下来,这就是现实呀。我该知道的,我应该早就知道的。
一想到这里我的眼眶红了,随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即将溢出的泪水憋了回去,然后缓缓走向屋外……
那汉子见状,连忙将床上的皮毡披在我的肩头,搀扶着我一并走出,此时大雪依旧没有停下,周围一片惨白,而在那房后的一角,乱石搭成的小丘紧挨着山岩,一块木桩斜插在上面,清楚的刻着“昊武之傲,烈骑漪君之墓。”
“对不起,小漪,是夏大哥没有照顾好你,是夏大哥没本事,才让你命绝于此,夏大哥……夏大哥该为自己的无知偿命呐!”
内疚,有生以来我从未像今天这般内疚过;悲痛,我曾发誓此生再也不要感受这种煎熬,然而我还是没能做到;抱歉、自责,当一切都无法弥补心中的创伤,便只能用行动在补偿,随即我跪了下来……一次一次的将脑袋扎到雪里,刺骨的寒冷没能让我冷静下来,反而加促着情绪的宣泄,让谢罪变成了自残……
“欸,恩公,恩公,停下,快停下!”
那蓬头垢面的汉子见我越发癫狂,连忙上前制止,可是此刻那里还能制止的住,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强行将我扛回了木屋……
“恩公,先吃些东西吧。”
在木屋之内,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我才逐渐消停了下来,独自靠在床头发着呆,而那汉子见我不在折腾,这才腾出手来,弄了点野菜羹。
“牧民生来都是靠肉养活的,如今却吃了素,看样子你这生活过的亦是艰难呀。”
情绪宣泄过后,脑袋空荡荡的我倒是冷静了许多,接过碗筷边吃边与那汉子聊了起来。
“嗨,现在琅琊州哪还有地方给俺们放牧呀,逃到这犄角旮旯里没被士族老爷捉回去就算是福气咧。”
“那你靠什么为生?”
“野菜,打猎,摸鱼,前几个月我还偷了两匹马驹,虽说没地放,长大咧肯定不上彪跑不快,但卖给一般的平民也能换几个钱,总之凑活过咧。”
“那和你一起被救的其他人呢?”
“那些个年轻有血性滴,调过头去都跟着你们走咧,剩下滴要么被士族老爷逮回去了咧,要么逃到了更深的山里,反正能活下来就好。”
听他一说,这才知曾经的善举仅仅只是给了这些同胞生命的延续,而生活的艰辛却一点也没有削减,一时间心里更不是滋味,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
“哎呀,恩公,别这样,别这样,只要你们还在,俺们的好日子就不会太远,俺听说,俺听说郁帅,终于开始废除士族咧!”
一说到这里那汉子便手舞足蹈的激动了起来,而我则是眉头更紧了,毕竟连躲到如此隐蔽的地方都能得知这个消息,可想而知外面会乱成何等模样……
“看来我逗留的时间太久了,该走了。”
看我将碗放下,再次起身,那汉子连忙上前将我拦住。
“别急咧,恩公,现在雪太大咧,山上到处都是看不见的窟窿,你身上又有伤,一不小心就会出事,等雪停咧,俺送你下去。”
听了那汉子的话,我抬手推开一侧的木窗,果然雪下得更大了……
“唉,好吧。”
看着窗外冰雪连天……我虽是心急,但此刻却也不能再出意外,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叹了口,又坐回床榻上,这时那汉子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向我打听一些关于骆漪家人的问题。我好奇的看了看他,随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