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木桌上摆了几个碗碟,看上去好像样式不少,但内容其实简单的很,一碗料不太多的昨天剩下的菜汤,一小盆蔫巴巴只有点咸味的野菜,一小碟咸菜,主食是大伯母送过来的番薯两个。
唐云瑾把属于他们姐弟俩的番薯掰成两半,把大的那一半递给了弟弟。至于另一个大的,唐张氏作为这个家中唯一的长辈,理所当然地拿在手里吃着。
弟弟拿着手里的半个番薯倒是没再说出什么嫌弃的话,只是木着一张脸张嘴就咬,偶尔喝两口冒着热气的菜汤,再夹点咸菜吃。咸菜虽然是时间久了一点,但味道勉强还过得去,至少比那盆野菜好多了,野菜除了唐云瑾之外,根本没人动,她也乐得自己一个人享用。
你说味道差,野菜还泛着苦味?只要能填饱肚子,不要让她晚上因为饥饿难以入睡,那些又算是什么?唐云瑾早就习惯了。
比起难以下咽的野菜,填不饱肚子的半个番薯,更让她难以忍受的,却是盛着菜汤的,专属于她的缺了一块的破碗。大概乞丐用的碗都比她用的强。唐家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绝对不至于连一个完好的碗都没有,她这个碗也不知道是唐张氏从哪里翻出来的,为的不过是和其他人区分开,免得她把家里所有的碗都祸害了。
哦,对了,还有唐张氏为什么一点都不碰那盆野菜,归根结底的理由其实并不见得是因为味道难吃,主要是因为,不想沾了被她的筷子碰过的菜。
就连她偶尔把筷子伸向那碟咸菜的时候,唐张氏冷淡的脸上也会有一瞬间的扭曲,然后又竭力做出平静的样子,从她夹过的另一边夹一点咸菜,然后嚼都不嚼的直接往嘴里咽,每次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唐云瑾都忍不住恶趣味地故意多夹两次,在心里冷笑连连。
嫌弃就嫌弃吧,还非要惺惺作态,何苦为难自己呢?唐云卓在这方面的不避讳是唐云瑾唯一对这个弟弟另眼相待的地方,至少他也不是那么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要说唐张氏是唐云瑾的亲奶奶,哪怕是因为过去和她那个娘婆媳关系多不好,孙女儿终究也是要嫁人,在古人眼里是个赔钱货,也不至于嫌弃成这般模样。
最根源的理由就是,唐云瑾有病。
说起来是挺狗血可笑的事情,前些年在唐云瑾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忽然毫无预警地倒下,呼吸困难,面色惨白,吓了家里人一跳,之后找来郎中看过,可居然连郎中都看不出是什么病,因为在这里,这种病是非常罕见的,至少那个郎中大半辈子也只见过这么一例,最后也只是从她的身体状况表示,这种病应该是极难治愈的。
对于有现代常识的她来说,她自然这是什么病,哮喘。
在现代并不算少见,但的确是不太好治愈的顽症。
在第一次发作之后,头年又发作过两次,但都不太严重,郎中给开了些药缓解,但作用似乎并不太大,本来家里人只是对多了一笔开销有些怨言,直到第二年,发生了一件让如今的唐云瑾哭笑不得的事,至此导致了整个唐家的人都对她极其避讳的结果。
当初那个给她看病的郎中,也发作了!同样是哮喘!
这可把家里吓得不轻,一知道这个消息当时在场的唐家人清一色变了脸色,反射性地离得她老远,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本能地露出的嫌恶紧张,目光中充满了不愿意接近她的恶意,即使后来他们极力地不表现出来,仍然在不经意的言行中表露无疑,也让唐云瑾的性格越发内向,少言寡语,深怕说错话惹得家人更加厌恶最后被抛弃。
其实真解释起来也不过是个巧合,十有八九是那个郎中本身也患有哮喘,只是一直不曾发作才不知道这回事。之后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发作了,村子里不少人都知道她得了怪病,出了那事之后就咬死了这病会传染,纷纷对她避恐不及,哪怕有少数觉得她年纪小可怜她,也不太敢接近她,只能摇摇头叹息,最后连原本给她说好的亲事也吹了。
也亏得那个郎中年轻时走访不少地方,也算见多识广,并没有怨恨她或者认为是她传染给他,反而很可怜她的际遇,时不时地熬些药给她吃,分文不取不说,还会教她识别药材,告诉她哪些草药会对她的病有缓解调理的作用,这才让唐云瑾心里怀揣了些许微薄的希望,不至于因为被人避讳厌恶而生出轻生的念头。
家中知道这病无法痊愈后也不愿意再多花钱,加上有那个老郎中或多或少的照看,便也有了些听天由命,随她去的意思,是死是活全看老天爷的心情。他们没办法治好她,但也不把她赶走,就算是尽了作为亲人的责任了。
“啪。”碗被用力放到桌上的声音打断了唐云瑾的思绪,抬头,唐云卓已经起身往他住的那个小屋里走。
唐张氏也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只对唐云瑾说了句‘等会儿记得烧水’横了唐云卓一眼,踩着小脚回屋。
只剩下唐云瑾一个人把手上的半个番薯吃完,又看看一点不剩的咸菜盘,再看看盆里的野菜,直接把盆子拿到自己跟前不客气地把里面剩下的野菜三两口吃了个干净,把只有两个菜叶的菜汤咕嘟咕嘟喝光,这才感觉肚子里有点东西了。
之后,收拾桌子,洗碗当然也都是她的工作。收拾好之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