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禧不理他,默默地喝完了面前的银耳雪梨汤,心道谁说喝茶就一定头疼了?她才不头疼呢。
当然,最后那盏短舌匹菊茶,谁也没喝。
苏家别院没有住人,只有一个朱管事在。朱管事见到苏禧,忙把她迎了进去。
苏禧进瀚玉轩挑了几本琴谱和字帖,没有久留,便与卫沨回去了。
路上她低头翻阅琴谱,对身旁的卫沨不闻不问,看似认真,其实早已走神了。
苏禧在想今天早晨的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眼,丫鬟伺候主子,本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雪竹一旦靠近卫沨,她便觉得浑身不舒坦。以前不是没有这种感觉,云津斋两个大丫鬟雪晴与雪竹都是贴身伺候卫沨的,贴到什么地步呢,换衣服这种就不说了,就连洗澡她们都能在一旁站着。
当然卫沨没让她们站过,可苏禧一想到有人能这般亲近他,便心里很不舒服。
她努努嘴,小脸明晃晃地写着“我不高兴”,叫人想忽视都难。卫沨噙着笑,也不开口,就见她一个人在那儿纠结,模样既可爱又好玩。最后快到别院的时候,他才扶着她的腰肢,将她放到腿上,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苏禧看着他,想问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刚嫁进晋王府时听鹂就打探清楚了。雪晴与雪竹进府十余年,七八岁起就在卫沨身边伺候。雪晴是先王妃薛氏身边陪嫁嬷嬷的女儿,那陪嫁嬷嬷对薛氏有恩,情分颇大;雪竹是卫沨在外头救回来的,彼时雪竹家里穷困潦倒,正逢大雪,她被父母遗弃在荒郊野岭。恰好卫沨从那里经过,便救了她,让她做了贴身丫鬟。
这样的情分,苏禧没有把握卫沨会为了自己,打发她们两个。
况且她们俩人并未犯下大错,自己贸贸然提这个要求,只会显得无理取闹罢了。
苏禧抿抿唇,最终还是道:“没什么。”
她从他腿上下来,坐回去,低头继续看自己的琴谱。
卫世子怀里空空落落,好几天没好好抱过她娇软的身躯。他大概知道她想什么,往常清晨她从不喝茶,今早却破天荒地埋怨雪竹没有给她端茶。那么明显的不悦,还说没什么?他双腿交叠,长臂一伸,便将她手里的琴谱抽了过来,“幼幼,我想听实话。”
他手臂长,便是苏禧反应及时,也来不及夺回来了。她疑惑道:“什么实话?”
卫沨见她装傻,抬了抬眉,随手翻了翻手中的琴谱,慢悠悠道:“这是樊先生的著作?《凤凰引》……倒是失传好几年了。世人只知樊先生创作了《凤凰引》,却不知他生平还写过另一首《双鸾鸣》,比之《凤凰引》多了几分成熟与洒脱,那才是真正的创世名曲。”
苏禧眼睛亮了亮,眼巴巴地看着卫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卫沨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道:“前几年我在一位友人家中看到过《双鸾鸣》,你若是想看,过几日我去借来……”
“我想看。”苏禧点头不迭,这时候多大的气都消了,可见琴谱对□□之大。
卫沨见她答应得这么快,反而有些吃味。他哄了她这么些天,也不见她松口,如今只是一本破琴谱就叫她轻易低头了,难道那琴谱比他还重要?他手臂搭在膝上,转眸看她,笑道:“想看也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苏禧:“……”
这个老奸巨猾的大狐狸,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套她的心思。
他管的可真多,自己想什么都要管,她难道不能有一点小秘密吗?
苏禧嘟嘟嘴,正准备把自己对雪晴、雪竹的想法告诉他,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一个不稳,便扑进了卫沨怀里。此时尚未到晋王府别院,卫沨一手搂着她纤腰,一手掀起帘子,“停在这里做什么?”
车夫回头解释道:“世子爷,豫王府的马车挡在前面了。”
原来晋王府别院与豫王府别院毗邻,每逢上下山都要经过豫王府的别院。这条路不宽,仅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目下豫王府的马车停在前面,他们自然过不去了。
前儿他们来的时候,豫王府别院还没有住人,今日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豫王世子卫渊扶着傅仪从马车上下来,后头还跟着两名花容月貌的女子,一个穿蓝衣,一个穿青衣,正是卫渊的侧室白氏和常氏。卫渊听下人说了之后,走到后面,对上卫沨的视线,笑道:“庭舟,你何时到别院来的?你倒是会享受的,皇上交给你那么重的案子,你倒躲到这儿偷懒来了。”
卫沨放下一点帘子,恰好遮住了苏禧的娇颜。他含蓄一笑,道:“内子病了,我带她到这里修养几日。”
饶是如此,卫渊还是看见了苏禧。
那惊鸿一瞥,有如当年桃花树下的惊艳。尽管过去很多年了,但他偶尔仍会想起那一园桃树,和那穿着百蝶穿花马面裙在树下悠然漫步的小姑娘。
卫渊正了正色,道:“不知弟妹是什么病?听说弟妹未出嫁时与阿仪是姐妹,正好两家离得近,可以让弟妹常来找阿仪说话解闷儿,说不定有助于病情的康复。”
卫沨不动生色,婉拒道:“大夫说内子的病需要静养,便不去打扰嫂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