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侧门回小区。
路不远,但林清和说自己吃撑了,走不快,一路上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回晃荡。阳光不错,中心湖被晒得波光粼粼的,如同一匹锈满金线的华布。
林清和眯着眼睛,做了个剪刀的手势,“chua”,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好像湖面被剪开。玩心起了,越走越慢。
高修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沉声斥责:“好好走路。”
小姑娘摸了摸肚子,一脸懒洋洋:“走不动了。”
高修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明明刚才也没见她吃多少,大概是吃完饭就犯困的毛病犯了。
果然她下一秒就提议:“不如阿修你背我吧?”
“在这里等着,我很快过来。”高修直接转头就走,植物园下午四点就闭门,等她一路这么磨蹭,过去没一会儿就又得回来了。
“欸,不要啦,我要跟你一起。”林清和今天不用穿制服裙子,穿了一条双排扣的牛仔背带裤,跑起来简单轻松。
高修轻飘飘地乜了她一眼:“不是说走不动?”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嘛,我发现你真的好小气。”
高修无语地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看来语文学得不错,都能日常用成语了。
林清和自顾自哼着小曲儿,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夹心糖,剥开,扔进嘴里,完了还抱着分享精神问了一声:“你要不要吃?”
高修无可无不可地伸出手。
“那你猜我口袋里还有多少颗糖,猜对了就两颗都给你。”
底牌都亮出来了,还要人猜。
“……”高修把手收回来,默默地往前走,“你自己留着吧。”
回到家门前发现前庭铁闸上了锁,吴婉的车没停在路边,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还是把车停进了车库。高修翻了翻口袋,发现自己没带铁闸的钥匙,只带了大门的。
这会儿也没多想,他直接抓着栅栏,轻轻松松就翻了进去。
“在这里等我。”他隔着铁闸嘱咐她。
“你要快点喔。”林清和点点头,又从口袋摸出一颗不同口味的糖。
高修“嗯”了一声,拿出钥匙往门口走去。
***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冥冥之中真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事情往某个方向发展。
高修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要是当时他没有恰好在这个时候往回走,那就好了。
那样的话,或许他就能迟一些再推开那扇门。
那样的话,或许他在面对接下来的问题的时候,就能表现得更成熟一些。
然而这种事后的回想,一点意义都没有。
事情终究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
他将钥匙对准孔口插.进去,向右拧,最后推开,门没有反锁,看来吴婉是在家的。
“妈?”高修在玄关处平声喊了一声,声音不大,没人回应,一楼空荡荡的,可能人是在上面房间。
算了,其实也不用特地跟她说,免得等一下她又啰嗦。高修扶着墙,没什么表情地踩住鞋帮脱鞋,准备回房间找了相机就出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无意的低头,却令他怔了怔。
他家是全木质地板,入屋必须换鞋,所以玄关处会固定摆放一家三口的家居拖鞋。
可是现在,这里只放着一双拖鞋。
取而代之,在吴婉的细带高跟鞋旁边,放着一双深棕色的德比鞋,43码。
高修的房间在二楼,对面是个书房,他父母的房间在三楼,独占一层。此时此刻,他站在二楼的楼梯拐角,沉默地握着扶手,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往上走。
深棕色。43码。
无论哪一样,都不符合他父亲的标准。
那么门口那双德比鞋是谁的?
明明鞋柜里有供客人用的拖鞋,为什么偏偏要穿走父亲那一双?
客人?客人为什么不在客厅接待?
维修人员?维修人员需要穿那么贵那么正式的皮鞋吗?
高修十四岁了,他天生寡言,不喜外露,但这不代表他对某些东西一无所知。那些应该知道的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可是他不敢那样去猜。
在一阵巨大的慌乱之中,他竭力保持着镇静,并试图说服自己是在捕风捉影。
不会的,他对自己说,不会是那样的。
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父亲那么爱她,她也那么爱父亲,他们那么好,这是他从小就看在眼里的,不会有假。
母亲不会那样做的。
将他拉回现实的是楼上的一阵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到地毯的声音,细微地,却又能让人听见。
高修想立刻转身下楼,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一只手推着他行动,耳边还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催促,“你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就走了上去。
三楼的房门掩着。
没有锁好,只是掩着,留出一条小小的缝隙。虽然如此,但这也足够让人探听到真相了。
里